安是舲晃晃悠悠就到了团长办公室门口，团长已经坐在里面，安是舲毫不在意地走进去。
    团长的表情不甚好看，搭在桌子上的手微微颤抖，安是舲并不觉得对方是因为生气。
    团长看了半天还是开了口，长叹一口气。
    “不是说了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吗，你这样，我很难办啊。”
    安是舲不言语，视线在空中乱飘，就是懒得正眼瞧他，很意外，这次团长却不生气。
    团长继续语重心长：“那没办法了，我必须得给下面的人树立好榜样，这样吧，你就先出去散散心，工作我会找新的人帮你的。”
    老板一般这样说了，就已经是在劝辞了，安是舲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用不着，我自己就可以。”
    团长哽咽，但也没反对他什么，反而摆摆手让他离开。
    这不对，这很不对。
    即便前任小丑和安是舲的处境不同，但团长好说话这点并没有变，问题不是出现在这段劝辞中，那会是出现在哪儿呢？
    安是舲朝外走，突然眼前一黑，意识逐渐模糊。
    他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再醒来的时候，安是舲发现自己在一个金丝笼子里，他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现在所处的房间是那个关着动物的房间的放大版，深灰的墙面满是褐色的血迹，地上还有奇奇怪怪的颜色。
    安是舲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突然门被人打开了。
    安是舲瞥过去，穿着五彩斑斓的团长走了进来，他看着比之前大太多了，也更加的圆润。
    对方走到安是舲面前，安是舲才发觉现在情况有些离谱，如果不是团长变大了，那只能是一个原因，他变小了。
    团长贼眉鼠眼地觑着安是舲，安是舲能从团长的眼睛中看见自己现在的形象——一只绿冠黑喙，通体蓝羽的金刚鹦鹉。
    鸟类为飞行进化出了九个气囊，此时深吸一口气，安是舲都觉得自己鼓起来了，在团长的眼里，他已经炸开了胸羽。
    “哈哈，你现在还挺有意思的。”
    话还是那个话，但安是舲已经有点听不懂了，鸟类对人类语言基本不进行分辨，就像小孩子一样，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只知道在这个时候该说这个。
    安是舲即便听不懂意思，他也知道团长在嘲笑他，扑腾着翅膀，就要啄人。
    金丝笼子阻挡了他的行为，安是舲气不过，爪子抓着鸟食往外丢。
    “呵，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前任小丑去哪儿了吗，你可以看看，他是不是还在这里了。”
    说完，团长直接走开。
    安是舲只感觉自己脑子里藏了一团雾，阅读区怎么也调动不起来，一段话听得醉醺醺的。
    安是舲还沉默着，驯兽师突然过来，根本不用听懂，也知道是为了刚刚他拿鸟食砸团长的事过来惩罚他的。
    对方打开笼子将戴着皮质手套的手伸进来，狭小的空间，安是舲躲不了也根本不躲，等对方把他抓出来准备绑住的时候。
    安是舲已经扯住皮质手套往后倒，驯兽师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还是继续自己的动作，等将安是舲绑好的时候，才松手，手套被扯掉了。
    安是舲趁此机会，迅速对着对方的手猛叨，狠狠叼下一块肉来。
    他腿上那条铁链，他看都不看，指定打不开的，他只用叨人就行了。
    驯兽师被他叨得不厌其烦，一巴掌打过去，还没完全适应用翅膀移动的安是舲，被巴掌扇飞，撞在墙上，晕死过去。
    等安是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你终于醒了。”
    安是舲靠在冰冷的鸟笼上，扭头看向旁边说话的动物。
    狮子殷切地看着他，继续说道：“我是躺平，你是鸦神么？”
    安是舲情绪不高，看了它几眼，默认。
    躺平开始絮絮叨叨这半个月的经历，他们从一进来就是动物形态，啥也听不懂，除了刚开始死掉的那只兔子，其余的八只动物都是玩家。
    刚开始他们以为这个副本就是这样的，后来他们看见其他玩家才发现这是个阵营本。
    刚开始他看见安是舲的时候真的很高兴，还以为安是舲能听见他们说话，但事实证明，安是舲并不能，他只想捣乱。
    说到这儿，躺平觉得奇怪，安是舲不该是人类阵营的吗，怎么突然转入他们组了？
    安是舲不言语，但有的人已经猜出来了。
    “跟你表演失败有关？”
    周覃玟挠挠耳朵，雪白的耳朵耷拉在脸旁边，他那会儿就在台上，他是配合魔术师表演的，当然看得真切。
    安是舲不置可否，说是表演失败也对，反正他也不想表演，不过现在变成了鹦鹉，那个支线任务可就不好完成了。
    一个鸟怎么去破案？更何况他现在被困在笼子里。
    “你们有规则吗？”
    安是舲漆黑的眼睛盯着地面的动物们，他已经完全接受自己是个鸟这件事了，不就是从灵长目变成鹦形目嘛。
    躺平觉得奇怪：“什么规则，我们不是阵营本吗？”
    安是舲打开系统，他之前的主线任务已更换成【在表演结束前逃离马戏团】，下面教训动物的任务已经被删除，只留下前任小丑失踪的秘密。
    人类阵营为什么会给出规则，动物阵营却没有，这样不平等的情况很少会在阵营本出现，只能说明人类阵营需要遵守的规则和他变成这样有关。
    【叮，支线任务已更新，团长的办公室好像有奇怪的声音，要去看看吗？】
    安是舲冠羽都要炸起来了，他是只鸟，被关着的鸟，他拿什么打开笼子，拿意念吗？
    盯着锁犹豫许久，安是舲拔下自己的一根尾羽，没有到换毛期，硬生生拔下来的羽毛根部还带着点血。
    安是舲反复尝试，终于把锁撬开了，跌跌撞撞飞到门把手上，用体重……他是只鸟，体重很难压开门把手。
    “你要出去吗？要是被逮到，那个人又会打你的。”
    安是舲不反驳，再跌跌撞撞地飞过去把关着小象的笼子打开，示意小象过去把门打开。
    小象是一位年纪比较小的玩家，乖乖听话打开门，又自己回到笼子里，等着安是舲给他关门。
    周覃玟对安是舲即将去干的事情很感兴趣，自己将门打开，站到安是舲旁边。
    安是舲疑惑：“你自己能打开为什么不跑？”
    周覃玟反倒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兔子耳朵不确定地竖起来，他真的有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是阵营本。”
    安是舲点点头，他知道啊。
    “所以呢，你可以先逃出去啊，他们找你的时候，足够其他动物玩家逃跑了吧。”
    阵不阵营在安是舲眼里没有区别，无非就是一个人通关和一群人通关不一样罢了。
    周覃玟不好说什么了，闭嘴跟上。
    但安是舲并不选择飞行，而是在地上走，相当的慢，周覃玟看不惯了，直接将鸟甩到自己背上。
    一鸟一兔很快到了团长办公室外面，里面传来团长和谁说话的声音，他们是在听，但是真的听不懂。
    周覃玟小声说着：“我的头好痛，是不是你抓着我脑子了？”
    安是舲看看自己规规矩矩站在周覃玟背上的爪子，他现在倒是很想给周覃玟脑子狠狠来一下。
    里面基本上只有团长一个人的说话声，继续听也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防止被发现，他们还是决定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周覃玟故意说道：“你怎么不飞呀，不会是看不见吧？”
    安是舲也不惯着他，狠狠叨了一下他的兔脑壳，末了还要补一句：“有点想吃麻辣兔头了，你吃不？”
    周覃玟噤声，只是每一次跳跃的幅度加大，安是舲被颠来倒去，一双爪子狠狠拽着对方的皮毛。
    两人算是安全回到房间了，安是舲回到自己笼子的时候还晕头转向的，半天没能关上自己的鸟笼，金属鸟笼被打地啪啪作响。
    驯兽师可能晚上要巡视，听见这个声音进来，彼时安是舲已经关好笼子趴在地上清醒脑子。
    驯兽师走过来检查了每只动物，都没什么问题，除了安是舲的鸟笼里多了一根羽毛。
    驯兽师觉得奇怪：“你大半夜拔自己毛干什么，不想要我下次给你全拔了。”
    要不是不会讲话，安是舲是真想骂他啊。
    驯兽师出去顺手关上了门，安是舲就着这个动作检查系统。
    系统那么说，也该知道他听不懂，听是听了，具体讲的什么他们哪儿能知道。
    系统的任务发生了变化。
    【支线任务：找出人类变成动物的原因，揪出罪魁祸首】
    安是舲：这个任务不做也罢。
    找出原因只要捋一遍他的经历就行。
    无非就是表演失败导致观众不开心，然后就被人变成了鹦鹉，其实他是有一个怀疑对象的，那个魔术师。
    但也仅仅是基于他抢了对方的表演时间上台这件事，做出的猜测，且不说将人变成动物是一种多么离谱的能力，但凡对方有这个能力，他就不该叫魔术师，得叫魔法师了。
    对方有理由对他这么做，那也有理由对前任小丑这么做吗，他们又能起什么冲突？
    安是舲不清楚，站到杆子上睡觉，他一直觉得鸟站在杆子上睡觉很累，后来发现，也不是很累，就是有点冷。
    副本进入冬天了。
    第二天，外面直接下雪了。
    安是舲抖抖冻僵的身体，驯兽师一早就过来。
    从今天起，马戏团的表演时间会改到下午，早上是他们的训练时间，尤其是安是舲，作为一名新来的，更应该好好配合一遍。
    和周覃玟一样，安是舲也是被分配给了魔术师，本以为魔术师看见他的时候不会有多大反应，但对方看见他的时候确实有一瞬的惊讶。
    魔术师不知道他的存在？
    与其他动物不同，安是舲好歹能说一两个字。
    安是舲努力驯服鸟嘴，慢吞吞蹦出一个：“滚。”
    魔术师动作凝滞，旁边驯兽师看得奇怪，魔术师尴尬地笑两声：“我听到这个，还以为小丑在我面前呢，给我吓一跳。”
    驯兽师一听到这个，顿时不高兴了，撇撇嘴说道：“他肯定让团长赶跑了，没看到今天都没来吗？”
    魔术师没有回答，继续手上的动作。
    对方没有去看安是舲，这让安是舲充满了怀疑，是真的不是罪魁祸首，还是装的？
    在魔术师靠近的瞬间，安是舲叼走他脸上的面具，对方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魔术师愤怒地想要去抓他，安是舲也没想飞多远，就不远不近地吊着他。
    此时对方脸上的愤怒肯定不作假。
    不知道安是舲究竟想干什么，周覃玟还是从魔术师脚边跳过，魔术师直接趴到地上，安是舲飞到他面前。
    “小丑。”
    魔术师的表情有了略微的变化，但却不是安是舲想的那样，魔术师在惊恐。
    安是舲松开面具，飞回之前站着的地方，他需要捋一遍情况。
    既然这件事和魔术师没多少关系，那就只能是和小丑规则里提到的有奇怪癖好的客人有关了。
    安是舲回去了，周覃玟暗戳戳踹了魔术师一脚再回去的，没办法，谁让魔术师老是提他的耳朵。
    没有他俩的捣乱，训练很正常的进行。
    等到了下午表演的时候，安是舲一边漫不经心地表演，一边观察着台下，观众此刻在他眼里明明格外清晰，却还是看不清面目，就像无数个不重要的npc一样。
    安是舲要找的人不在这里面。
    下了场，魔术师怒气冲冲地朝驯兽师嚷着什么，他只能看见驯兽师表情变得很难看，然后恶狠狠地瞪着他。
    安是舲被驯兽师接过去的时候，明白地看清了驯兽师眼底的怨恨，只能和他刚刚的表演有关，好几次都没配合到魔术师，导致台下的掌声稀碎零散。
    但是就这么一段内容，至于他们有来有回的吵吗？
    显然是不够的，刚刚那段对话绝对夹杂了什么他听不清的内容。
    安是舲努力回想着那时的语调，企图从自己的词库里找到那些词并构成一段完整的内容，难度堪比破译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