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好了么?”
静合躲在柱子后,眼见柔柔弱弱的齐施主扛起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粗圆汉子,塞进了元泽师太房里。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房内两个人像是睡昏过去,竟然都没什么动静。
齐酥对她摇摇头。
还不够。
她伸伸手,让静合把铁链子给她。
这是来的路上,在粮库的门上扯下来的。
齐酥把铁链子缠在元泽房门上。
这样,里面的人挣不脱,只能靠外面的人解开。
“回,回吧?”静合战战兢兢。
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胆大包天,竟做了这样的狂徒……的帮凶。
帮凶也很刺激啊。
一想到元泽师太和这个奸夫明天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现……
现在就想尖叫。
与她这种手颤眼晕的菜鸟相比,作为主要实施人的齐施主看上去就冷静多了。
她用那纤细白皙的手指,不紧不慢把铁链一圈圈缠上。
然后不紧不慢踱步过来。
静合一把攥住她的手,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快、快走,别被人发现了!”
齐施主摇了摇头,轻声轻语:“不被人发现怎么行?就是要被人发现啊。”
她推开静合的手。
“你先回吧,我再去忙一会儿。”
忙什么?
很快静合就知道了。
她呆滞脸看着齐酥从灶房里把油和干柴提出来,火折子点亮,甩进去。
没多久,青云庵的寮房和客院里火光冲天。
她、她居然放火烧了青云庵!
橘色火光映入眼帘,齐酥还嫌不够。
她提着裙摆去了佛殿,把供在佛前的灯油和蜡烛全部推倒。
火舌舔舐帷幔,眨眼间窜起一丈多高的明光来。
高坐神坛上的神佛,于火光中,悲悯漠然地俯瞰着俗世红尘。
齐酥站在大殿门外,支着手看着。
“火烧起来了,这下暖和了。”
静合呆呆站在殿外,宛如魂游太虚。
齐酥一转头看到她。
“小师父,你怎么还在这里?”
静合啊了一声,眸光被佛殿里的火光填满。
“什么?”
齐酥好心提醒:“妹妹,你该去喊人了。青云庵失火了,可得注意着点,别有什么人被火烧死了。”
青云庵失火?静合瞬间醒过神来。
对对,青云庵失火了。她神色复杂地看了齐酥一眼,转身跑开。
没多久,夜空中响起铜锣声。
“失火了——失火了——”
。
好大的火啊。
不仅烧了寮房和客舍,竟连佛殿都给烧了。
也不知道这火是怎么起的,青云庵众人来不及追究,先忙着扑火,抢救人和东西。
人是最重要的。
住在客舍的施主们都完全无损。那边只是烟雾大,并没有多少明火。
反倒是尼姑住的寮房里,看着火光熊熊,颇有些吓人。
元润主持前些日子出外参加法会,昨天才回来。
眼看青云庵一片火光,把她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心血都烧光了。
眼前一阵阵发黑,却还是撑着一口气。
“快点点人数够不够。”
场面虽乱糟糟的,但青云庵人本就不多。
寄居的施主也不多。
很快点完人数,“主持,元泽师叔还没出来!”人群里不知是哪个小尼姑叫了一声。
什么?元润听了眼前又是一黑。
她性子本就绵软,不大会处理俗事。
庵里的事情多亏元泽帮她打点,她才能心无旁骛的清修。
“快,快去看看——”
元润主持领着一群大小尼姑,提着水桶赶紧过去救火。
却发现元泽的房门被铁链子拴住了。
里面的人把房门敲得砰砰响,就是没办法出来。
元润主持顾不得计较这铁链子是怎么拴上去的,赶紧亲自上前去解开来。
房门打开,里面嗷的窜出来一个人,定睛一看,不是元泽。
竟是个男人!
那人满头满脸的黑灰,像是钻进了锅底里,也看不出原本容貌来。
且凶悍得很,一出来就骂:
“一群秃头老尼姑,竟敢暗算你老子!”
房内传来咳嗽声,元泽也跟着爬了出来,白色的单衣上沾了不少黑灰。
两人竟是共处一室。
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个正着。
元润主持这回是真的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
青云庵里失了火,乱糟糟的,闹到天亮都没安稳。
天色微微亮,华昙寺里便有和尚过来询问经过。
齐酥坐在火堆旁。
一条大棉被把她从头到脚都包裹起来。旁边还架着一只半开的水壶。
任四周嘈杂喧嚣,她自岁月静好。
她这么柔弱,就是天塌下来也轮不到她搭手啊。
静柔找过来时,她正在炭火堆里扒拉烤地瓜。
地瓜烤得恰到好处,外头焦黑,里面掰开却是香甜绵软。
“妹妹,”她嘴里含着一口地瓜,待要挤出几分泫然欲泣来,可此时此景,实在挤不出来。
手里地瓜烫得爪子疼。
齐酥便只干巴巴地眨了眨眼,干嚎两声。
“你不知道,昨夜可真是吓死我了。”
静柔今天的目光与往日不同,似有些新奇,也似有些冰冷,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别装了。不是你放的火么?”
齐酥捧着烤地瓜。
“嘶,你可不能,嘶哈,不能冤枉好人!”
静柔面无表情。
“冤枉什么?我的眼线都看到了,昨夜是你放火烧了青云庵。也是你,把元泽师太和那赵大官人关在一起。”
这样啊。
齐酥思考片刻。
“你虽然这么说,但没有证据我是不会承认的。”
说着,也不再管她,自顾自剥起烤地瓜的皮。
却见眼前光线暗了暗,竟是静柔挨着她坐了下来。
小姑娘下巴往火堆里点了点。
“地瓜还有么?”
额,齐酥倒有些不适应了。这妹妹看她一向不顺眼,也从来懒得掩饰自己的嫌恶,还是头一回这么亲近。
齐酥从火堆里,又扒拉了一块地瓜给她。
两人坐在一处吃完了烤地瓜。
静柔学着齐酥的样子,在膝盖上支起十根黑乎乎脏兮兮的爪子。
“你烧了青云庵,是想住进华昙寺里去?”
毕竟,上面给的时间很紧。再不努力,她可没几天好活了。
齐酥鼓着脸,吹爪子上的黑灰。
心不在焉:“差不多吧。”
静柔点点头。竟也没骂她,就这么起身走了。
齐酥歪头看了她片刻。
妹妹好像不一样了。
不过,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用半夜爬山私会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