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被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
是维尔马斯教授打来的电话。
刚刚接通,他就急急地说道:“吴歧,发生了一件事。苗先生的意思是不要让你知道,但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我心里一沉,立刻升起不好的预感:“苗叔怎么了?”
“不是他,是他的小儿子,苗灿。在你刚来到盛山大学那天,苗灿不是突然失踪了吗?现在已经找回来了,但是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
医院方面的常规检查和治疗根本不起作用,我看第一眼就知道,那一定和原住民有关。”
原住民......怎么会......
难道是因为我躲进了盛山大学里,它们就找上了苗灿?
它们生气了,在报复?
“怎么会这样?”我问道。
“在他确认失踪后的第39个小时,经过北单郊区的摩旅者发现,他正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在矮山腰上跑,并发出很嘶哑、很难听的尖叫。
那两名摩旅者以为他是走失的精神病人,所以好心地报了警,他才被救了回去。
现在他身上除了一些正常的磕碰伤、擦伤,没有任何异样,可是自从被找回来,他就不会说话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毁了他的脑子,封了他的嘴,让他只会间歇地怪叫,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音节。并且......”
“并且什么?”
“他在拒绝进食,无论什么东西,吃下去马上就会吐出来,但他的身体又在快速消耗能量,哪怕不停地输营养液,也根本是入不敷出。”
“那,这是不是会......会......”
“会死。”维尔马斯教授果断地说,“像这种时候,他的身体会先利用体内的糖原储备,去满足能量需求和维持基本的生理功能。
一旦糖原耗尽,他的身体就会开始分解脂肪组织,将其转化为能量。与此同时,肌肉中的蛋白质,也会被转化成葡萄糖以供能量使用,也就是蛋白质代谢。
当所有脂肪和蛋白质耗尽,他必死无疑。”
维尔马斯教授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窗外突然响起了几名年轻学生的大笑声,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那现在怎么办,他......”
“医学上从没有过相似的病例,而且从科学方面根本解释不通。他现在已经做了几乎所有能做的检查,除了蛀牙、轻度高血压,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如果想要救他,只能按照我们的方式来。
从当时好心的摩旅者拍的视频上来看,他在矮山腰奔走、啸叫时,手里正紧紧攥着一个白布条。
而原住民的信徒们在进行仪式时,往往都会穿着白袍。那白色并非象征着纯洁,而是象征着一切伊始时期的空白,是为了时刻警醒众人,是原住民们建立了所有的一切。
这在吴中青的手稿里也提到过,还记得吗?”
“记得。”我慢慢地坐了下来,突然很希望能再听到窗外传来什么动静——其他人类活跃的动静。
但是很遗憾,什么都没有。
“我们现在已经在调查了,会把最近和苗灿有过接触的人全都排查一遍,找到那个,或那些带走苗灿的信徒,现在......”维尔马斯教授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现在要救苗灿,还需要你的帮助。”
“我?”我感觉不可置信。
“嗯,这对你来说也是个机会,重新认识自己的机会。”
我答应了。
苗灿从小到大,完全复制了李倩对我的态度,并依仗着“小孩子”的身份和李倩的支持,毫无顾忌地对我释放所有的恶意——他会在我极少次的,被苗叔带回家的时候,悄悄地辱骂我,恐吓我离开他的家;在我去吃晚饭的路上,恶狠狠地警告我不准吃什么菜;在我洗澡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写作业的时候......绞尽脑汁地捉弄我、羞辱我。
我此刻会这么果断地答应,并不是我有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之心,而是我真的不想看到苗叔伤心。
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事不应当发生在温和善良的苗叔身上。
并且,如果从来没有我的存在,或许......苗灿永远都和原住民扯不上关系。
或许......我本来就是问题的源头。
“吴歧,你真的很好。”维尔马斯教授说,“我知道苗灿是个怎样的人,也知道他和他妈妈对你有多恶劣,所以......我本来还在想,你听到我的提议会不会很生气。”
“我只是不想看到苗叔伤心。”
按照维尔马斯教授的安排,我挂上电话就赶往了宿舍楼下,要在门口等一个叫张旭的人,接我去苗灿所在的医院。
没一会儿,就有一辆银白色的轿车停在我面前,车身上抽象化的自由女神火炬,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冒着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