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头,你真打算下令啊?
首席大臣傻眼了!
平时总是和和气气的刘老头,没想到原来脾气最大,下手最狠!
刘老头,现在还来得及,咱们再好好想想?
副首席大臣语气瞬间软了下来!
作为内阁的首席和副首席大臣,严格来讲,都可以算作理学的后代,换句话说,他们都是程颐、朱熹的学生呢!
学生竟然做出杀害自己老师子孙的事,一旦成了定局,这污名可是洗刷不掉的!
唉!
说直接点吧!
首席大臣和副首席大臣都怂了!
怕什么呀?
刘大学士瞪了两人一眼,满脸杀气地说:“老夫已经给参与这件事的程家和朱家的人机会了,但他们要是铁了心想寻死,那也没辙!
那些锦衣卫和东厂的杀手,又能认得出多少程家和朱家的人?
让刘侨和赵靖忠躲远点,再多派些骑兵和密探去抓人、杀人,别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不认识的人哪有什么过错?就算把程家和朱家的人都杀了,程夫子和朱夫子也只能忍着!
要是胆敢找上陛下,或是找上内阁,老夫要是不在这两家身上扒一层皮,那就愧对朝廷大学士这个职位!”
首席大臣......
副首席大臣......
果然啊,平时看起来老实的人一旦发火,那才是最可怕的!
“刘老头你先冷静一下,我现在就给东厂和锦衣卫写信!”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首席大臣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他想了想说道:“罢了,我还是亲自去找刘侨和赵靖忠吧!
这两个家伙,一个像老鼠一样狡猾,一个像蛇一样贪婪,如果不亲自过去敲打一番,指不定会出现什么乱子呢!
对了,这是何老头今天早上送来加密的公文,我已经看过一遍,觉得可行,中涵兄,以及刘老头,你们也看看!”
离开之前,首席大臣拿出一封公文,接着便径直离开了内阁。
副首席大臣感到有些好奇,打开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到底是什么事?”
刘大学士感到有些烦躁,一大早就这么多事情啊!
“江南海盗所得的十三亿两纹银,并不是潮商和徽商积累了数百甚至上千年来的财富,而是海禁之后近百年里走私各国所获得的!”
“什么?”
刘大学士震惊了!
整整十三亿两纹银,沿海各国真有那么多财富吗?
“嗯!”
副首席大臣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严肃地道:“何老头已经带着潮商、徽商的账本回京了,到时候一看便知!
不过我不知道为何,何老头提前在加密公文中写下了这条建议,而没有等到进京后再当面跟我们商讨。”
“何老头的建议是什么呢?”
刘大学士觉得奇怪,但现在比起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更重要的是尽快制定未来的计划!
一想到大明海禁数百年,很可能耽误了多少金银财宝,他就满心懊悔不已!
“第一条:向陛下上奏,并在廷议上提出开放海禁的要求!
第二条:重建海军,以便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海上战争!
第三条:利用潮商、徽商的商业路线,派遣官员前往西洋与沿海国家重新建立贸易关系!
第四条:如果有可能,将海军实力提升至极致,对沿海国家进行同化!”
同化,顾名思义,就是使其变成自己人。
至于如何将其变为自己人,当然可以用文化手段来同化,也可以用经济手段,实在不行的话,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天朝上国的实力!
湖心亭!
忙活了一段时间的朱由校决定休假一天。
他伸出手,将鱼钩弄直,穿上了鱼饵,然后投进了湖水中。
由于经过属性加成的鱼竿以及皇家特制的鱼饵,散发出来的香味让湖中的鱼儿难以抗拒。
遗憾的是,鱼钩是直的,很多鱼儿吞食了鱼饵后,悠哉游哉地在湖面上漂浮着。
朱由校对此毫不在意,收回鱼竿重新装上鱼饵,再次抛向湖水。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但对于食物的敏感性却可以保持很长一段时间。
有了之前吃饵料的经验,一大群鱼儿聚集过来,很快就再次将饵料吃得精光。
一次又一次,直至鱼饵快要用完的时候,一艘小船出现在湖面上,惊动的鱼儿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潜入湖底。
朱由校微微一笑,直钩精准无比地穿透了最大一条鱼的下颚,轻轻一甩,就把鱼钓飞进了湖心亭内。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御膳房厨师猛地惊醒,下意识地抄起身边的菜刀,手脚麻利地将这条八斤重的大鱼处理得干干净净。
接着,他将鱼放入最近的一只特制茶壶里,加入适量的清水、茶叶和调料,点燃火炉开始烹煮。
“陛下,朱家当代夫子携孙子前来求见!”
“宣!”
“宣朱夫子觐见!”
虽然小船已经靠近湖心亭,但应有的礼节程序一丝不苟。
“草民珠德明叩见陛下!”
“草民朱云圣叩见陛下!”
一位老人和一位少年,在看到正在湖边悠闲钓鱼的皇帝时,按照儒家最高的礼仪磕头九次,以示崇高的敬意。
“夫子请起,赐座!”
朱由校坦然接受这一礼遇,等礼节完毕后,才命身边的宦官准备凳子。
依然是那黄花梨木制成的凳子,再次迎来了与其身份相符的“客人”。
不论是友善的宾客,还是恶意的访客,只要是出自圣人世家的家主,除了龙椅不能坐,其他的座位,他们都可以上座。
“草民多谢陛下!”
珠德明走在前面,朱云圣跟在其后,再次向陛下表示感谢后,在得到陛下的点头示意后,这才落座。
出身于圣人世家的他们,从小就开始学习礼仪,每一个举动都流露出非凡的气质与风采。
朱由校手中的钓鱼竿还插在湖中,鱼钩却仍旧笔直,只是失去了诱饵。虽然许多湖里的鱼儿围绕着鱼竿游弋,但他们却明智地避开了直钩,不愿白白赴死。
茶壶中的水已经开始翻腾,皇帝的厨师手艺高超,那淡淡的茶香从壶嘴飘出,引得少年思绪纷飞。
“陛下乃是千年难遇的英明君主,如今的大明朝日新月异,百姓们生活安定,已经步入盛世了啊!”
珠德明目光专注,恭敬地回答:“所谓定国之策,实则是针对动荡不安的国家。然而陛下的国度是安定的,所以并不需要所谓的定国之策。
陛下不需要,大明王朝不需要,百姓们也同样不需要!
只要再让百姓们休养生息十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要安定国家吗?”
朱由校望向湖面下那些依依不舍的鱼儿,轻轻叹息:“但我并不这么认为。
我觉得大明王朝其实很混乱!
混乱到任何人都敢于挑战朝廷的权威!
混乱到任何人都敢爬到我的头顶作威作福!
混乱到任何人都敢决定我朝重臣的生死!”
作为皇帝,朱由校天生不适合闲谈,他过于坦率直接的性格总让人难以接话。
而作为夫子的珠德明却是个善于倾听的人,在皇帝表达不满之际,仍能保持谦逊的笑容,继续说道:“从理学的角度来看,大明王朝是非常安定的。
扰乱朝纲的东林党、浙楚齐党已经被铲除;
卖国求荣、助纣为虐的晋商已被彻底消灭;
亦盗亦商、无视国法的潮商也被摧毁;
勾结官府、窃取国家利益的徽商已不复存在;
兼并土地、压榨百姓的地主已被毁灭!
整个大明上下,呈现出一片海晏河清的景象,那么,陛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他的声音虽轻,几乎难以听见,但夫子的一言一行都份量极重,越是这般问法就越表明他在期待答案。
“我有很多不满意的事情!”
“敢问陛下具体有哪些事情让您不满意呢?”
“当我放眼世界,发现还有无数未曾征服的土地,又有无数不服王化的外族!”
“大明日益强大,可以组建百万精兵,陛下可以效仿秦始皇,统一六国,平定四方,恢复世界的清明!”
理学,是中国古代关于君权、神权和人权最为完备的理论体系,作为理学夫子的珠德明当然不会满口仁义道德,对于君主而言,以无比的力量压制一切才是正道!
“我低头看天下,发现有无数的百姓正在遭受饥饿的痛苦,又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我曾听说陛下推广红薯作物,亩产可达三十石,味道甜美且香气扑鼻,不出三年,天下就将无饿死者!”
珠德明整理了一下思路,语气起伏地说:“我还听说陛下拨款亿万两银子,用来实行以工代赈政策,雇佣天下百姓做工,意图打造出一个无上的盛世!
凡是有劳动能力的人,愿意为大明出力者,在不出三年的时间里,都能够拥有房屋和衣物遮风挡雨!”
“我抬头看天下,发现有无数愚昧无知之人,又有无数自私自利之人,试图阻碍大明前进的步伐!”
“我知道陛下已经建立了上千所启蒙学校,并修建了几百座藏书阁,预计在十年内就可以启迪民众的智慧!”
珠德明的脸色变得复杂,意味深长地说:“《礼记》中有言:水太清澈则无鱼,人太苛察则无友!
陛下,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有时候,不必对万事万物过于执着。
否则,身为天子的您会觉得不适,像我这样的草民也会感到不适,无数的百姓也同样会感到不适!
大明有其国策,正如《尚书》所说,圣明天子只需垂拱而治,大明这辆战车,无人能够抵挡!”
“那我再问你,夫子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朱由校注意到鱼漂沉入水中,嘴角不禁露出笑意:“难道就像这条鱼,明明知道前方是死路,还要去尝试那个空荡荡的鱼钩?”
他提起鱼竿,一条十几斤重的湖鱼跃然而出,尽管鱼钩上并无任何诱饵,但它却紧咬不放,仿佛想要把那残留饵料味道的鱼钩一口吞下。
就像是人生在世,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朱由校如此,草民亦然。
“夫子,此番前来究竟为何事?”
朱由校感觉到鱼儿上钩,便笑了起来,收起鱼竿,只见一条十几斤重的湖鱼被钓上来。奇怪的是,鱼钩上空无一物,但湖鱼却不肯松口,似乎想把那充满饵料香味的鱼钩吞进肚子里。
“人生在世,大多身不由己,陛下如此,草民也是。”
珠德明闭上眼睛,然后睁开,跪在地上向朱由校磕头道:“陛下,这场棋局已经开启,终究会有胜负,草民冒着生命危险请求陛下在此停留一天!”
“你觉得,你能赢?”
“草民只知道,不能输!”
珠德明流露出一种凄凉的气息,默默地看着那位横扫天下的皇帝,嘴唇颤抖着说。
皇帝正在动摇天下的士人根基,
同时也动摇着天下的世家根基。
大明的世家和国公并不多,
但现在几位国公都被剥夺了爵位,该杀的杀了,该贬谪的贬谪了。
现如今,皇帝又把目光瞄准了世家,然而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