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和政务分开，兵部两头都不沾边，现在是没有权力也没士兵，以后兵部的大门只会更加冷清！”
    大总管向皇帝解释着原因，还瞪了一眼指挥使大人，说话的语气并不友好。
    别人不清楚，但大总管心里明镜似的，这条街的尽头就是那个着名的风月场所——栖凤楼！
    指挥使大人是那里的常客，经常走这条路也就不足为奇了！当然，经常走这条路的还有那些凯旋归来的将领，如果他们有妻儿还好，肯定回家抱老婆孩子过热乎日子！但是很多年轻的将领还没成家，或者老婆耐不住寂寞出轨了，他们愿意在栖凤楼那样的地方挥金如土！
    战场上的搏杀无比残酷无情，人在那种压抑的环境下待久了，人性都会扭曲！年轻的将领们只能找个地方释放自己，毫无疑问，栖凤楼就是个好去处！入了军，无论是将领还是普通士兵，身上都笼罩着荣耀和悲哀两种光芒。荣耀，是因为保家卫国！悲哀，是因为失去了小家，牺牲了亲情和友情！
    父母缺少陪伴，妻儿缺少关爱，亲朋好友交往少了，有些话无法说出口，也无法表达，只能默默吞下苦果，血和牙齿一起咽进肚子里！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前方负重前行！
    “这兵部大门，确实够凄凉的！”
    朱由校看着布满枯藤的门墙，显然兵部已经很久没有修整过了，连门前的积雪都没人清理！
    不远处的雪地上，有个人影的痕迹，显然是兵部的官员走过时不慎摔倒在那儿的。
    “你们找谁啊？”
    走进兵部大门时，门房走出来一个老人，疑惑地看着三人。
    别看他年纪大，但眼神里掩饰不住的杀意，年轻时不是屠夫就是惯于杀人的人！能在兵部看门，显然属于后者，加上他身上的惨烈气息，多半是个退役的老兵。
    “我来找兵部尚书张问达！”
    注意到老人手掌心手背都是刀疤，朱由校的语气柔和了许多，笑着说：“麻烦老人家通报一声。”
    “部堂大人？”
    老人的感知力很强，把手又缩回袖子里一点，仔细打量了三人一番，迟疑地问道：“敢问公子贵姓？”
    “我姓朱！”
    “国姓？”
    老人一惊，连忙说：“请公子稍等，我这就去请部堂大人！”
    天下姓朱的不少，但能穿得起蜀锦的姓朱的人可不多！更别提跟在公子后面的那两个人，白净的那个还好说，特别是那个皮肤黝黑的，手指全是老茧，一看就是常年舞刀的人，应该是个狠角色！
    稍微思索一下，老人就把眼前的人归类为皇族亲戚，自然不敢怠慢。
    咯吱～ 咯吱～
    “微臣参见陛下！”
    伴随着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兵部尚书张问达匆忙赶来，二话不说就施礼！
    “小人参见陛下！”
    老人惊讶的同时，也跟着张部堂身后跪倒在地，头几乎埋进了积雪里！
    “起来吧！”
    朱由校伸手扶起两人，不解地问：“我记得内阁虽然给兵部拨的银子少了些，但也有百万之巨，为什么会凄凉到这种地步？”
    军政分离，兵部彻底变成了文官和武将之间的传话筒！但传话筒也有它的价值。内阁拨的银子没有扣一分，虽然比其他部门少，但比往年多太多了！只要兵部一天不废除，它就是大明的兵部！可眼前的景象，杂草枯藤，哪有半分大明兵部的威严和气势？
    “陛下、大总管，还有指挥使大人，请先进吧，兵部的官员都已经去了五军都督府，兵部里只剩下我和守门的老郭，还有打扫屋子的老许三人了！”
    凄凉的感觉更加强烈！空荡荡的院子！紧闭的大门！满眼都是枯藤老树的景象！显然！这里荒废已久！唯一干净明亮的厅堂是兵部尚书办公的地方！烧开了茶水，一股浓郁的茶香从壶嘴飘散出来！
    “陛下，兵部日渐简朴，如有不敬之处，还望恕罪！”
    张部堂并不觉得有什么，分别给陛下、大总管和指挥使大人上了茶，表示歉意。兵部的现状正如大家所见，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或许会有冷落陛下的歉意，但不会有愧疚！
    “武夷山大红袍？”
    熟悉的香气，朱由校拿起又放下，最近喝了不少，有点腻了！同样的，指挥使大人整天在内阁喝云雾大红袍，再喝普通的，完全没有兴趣！大总管倒是十分喜欢，两三口就把茶水喝完了，砸了砸嘴，似乎还没过瘾！显然是渴了！
    “这茶的价格每日一变，大总管可别再做‘粗鄙’之事了！”
    张部堂嘴角抽搐，还是给空茶碗添满了茶水，表情十分无奈。武夷山的大红袍！先是次辅大人喝，然后是首辅大人，接着是六部尚书，现在百官都在喝。上行下效，市面上大红袍的价格飙升，以张部堂九卿的身份，渐渐也喝不起了！大总管那种牛嚼牡丹式的喝茶方式，太粗犷也太浪费了！
    “咱家知道！”
    大总管笑了笑，开始细细品味，但看茶水下降的速度，只是稍微慢了一点！\"陛下心里肯定对兵部有很多疑问，就让我来说说吧！\"
    张尚书索性收起目光，专心看着正主，眼神清澈，慢慢开口：\"最近几个月，五军都督府已经从兵部调走了所有资料，接管了兵部的所有权力！
    我到兵部的时候，兵部有一百二十一名官员，但他们每天无事可干，值班时除了喝茶看报，就是跑腿当传话筒，来回于内阁和五军都督府之间！
    拿皇上的俸禄，就要回报皇上的恩典！
    经过深思熟虑，我亲自去了内阁和五军都督府，面见首辅大人和都督府经历杨嗣昌大人，沟通后，把兵部的所有官员都送到五军都督府去了！
    传话筒的作用都是一样的，还不如去掉兵部这个环节，提高文官和军方的沟通效率，以及处理国家军事事务的速度！
    表面上，调派官员依然属于兵部，兵部按时发放俸禄和补贴！
    这样，兵部就不需要那么多人了，有我这个兵部尚书，老郭是个退役老兵负责守门，老许是个退役厨子打扫卫生兼做饭，这就足够了！\"
    传话筒！
    就算内阁和五军都督府再忙，也不可能用得了一百多个人！
    张尚书这一举动！
    就是让兵部的官员去五军都督府做事，不辜负每年每月发放的那份俸禄！
    这对国家有利！
    但对兵部不利！
    至少，作为尚书的张问达在朝廷上下颜面尽失！
    历史上最“落魄”、最“无用”的九卿就这样诞生了！
    然而，张尚书甘之如饴！
    \"委屈你了！\"
    朱由校叹了口气，脑海中竟想不出任何办法解决兵部的困境！
    军事与行政分离！
    军队归五军都督府管辖！
    这么做势必打破文人领军的局面，回归到科举制度之前的“文人治国，武人治军”的模式！
    兵部！
    只是文人的外壳！
    却做着武人的事情！
    现在事情没有了，外壳也被剥掉了！
    \"臣并不委屈！\"
    张尚书摇头，大笑道：\"我是兵部尚书，国家的兵部尚书！
    我是九卿之一，国家的九卿！
    无论何时何地！
    不说位极人臣，但也位高权重！
    即使去世后，《国史》上仍有我的名字！
    万代之后，也许后人会称赞我这一举动，是为了国家和人民，不顾虚名！
    能有清廉的名声伴随，能得到赞许同行！
    臣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
    怎么可能无怨无悔！
    十年寒窗苦读！
    半生官场沉浮！
    才有今天的声誉和地位！
    没想到！
    自己却成了一个泥塑的大佛！
    言不由衷！
    也只是为了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快到年底了，把兵部打理得整洁些，去领几套新袍服，朕的九卿，时时刻刻都要风光无限！\"
    \"微臣遵命！\"
    \"朕走了！\"
    \"恭送陛下！\"
    ……
    礼部！
    格外清闲！
    年底，事务完毕！
    只剩下大年三十在天坛举行的年祭一件事！
    在一百多名官员的督促和一千多名小吏的忙碌下，天坛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完成！
    陛下驾临，受到了极为隆重的欢迎仪式！
    朱由校端着架子走进礼部大门，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群专门搞仪式感的家伙！
    整天想着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真是累啊！
    于是，朱由校直接走进大院，进入了礼部尚书的办公处！
    \"陛下，请喝茶！\"
    礼部尚书徐光启，徐尚书端来了清茶，也松了口气！
    整个仪式下来！
    大家都累了！
    \"碧螺春，味道不错！\"
    朱由校轻轻抿了几口，润了润喉咙，揉着太阳穴说：\"都说吏部大门难进，但我感觉，这礼部大门更难进！\"
    \"臣正打算改革，废除许多繁琐的礼节，等陛下下次来，就不会这么累了！\"
    徐尚书是个实在人，讲究直截了当，笑着说：\"陛下想不想听听礼部近年来的汇报？\"
    \"汇报的内容是什么？\"
    \"大多是重大节日的礼仪和开支问题！\"
    \"有重大礼仪错误，或是有贪污情况发生吗？\"
    \"没有，礼仪传承了数千年，变化很少，就连普通百姓也不会逾越！
    反贪司建立后，礼部受到严格的监控，无论是祭祖还是祭天，或是祈雨祈求丰收，每一笔开支都是公开透明的！\"
    徐尚书面色严肃，正色道：\"自从我接手礼部以来，关于开支的事，我都有关注和审查，如果有任何问题，陛下都可以向我问责！\"
    \"嗯？\"
    朱由校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徐尚书倒是敢担当！\"
    \"陛下，臣有建议！\"
    \"说！\"
    \"自从本朝建立以来，制度之间……\"显然，还是在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