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珩眼尾扬着，带着丝丝粘腻，唇边的弧度过于明显。
    祁云杉咳了声，赶紧躲开视线。
    “打仗呢，吃什么饭。”
    青影见此插嘴道：“殿下就这么放他们离开吗？”
    祁云杉还没回话，裴钰珩便看着远处万马奔腾的场面淡淡道：
    “账要笔一笔的算，先把城内的事情处理好再说吧。”
    祁云杉心惊，这人真是把她吃透了，什么心思一眼就看穿。
    看她的表情，青影便知道自家王爷说中了。
    也很识趣地挥了挥手，数万铁骑便有秩序地各自往城内走去。
    直到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二人，裴钰珩才收了笑脸，面色一下苍白起来，身子倾斜便要掉下马去。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想起他昨日才被刺的伤，祁云杉眼眸一紧，赶紧跃下马去接他。
    然而她刚扶住他的手，便被人一把提了起来。
    手腕上是温热的触感，天旋地转之间，她惊呼一声，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坐上了他的马。
    背后是裴钰珩低头闷笑的声音。
    “阿云，还是关心我的…”
    她恼火地回眸，怒瞪着他：“你又骗我！”
    “没骗你…”他垂下眸子，盯着那说话的唇，沉沉一笑，覆了上去。
    祁云杉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他一手环住身子，一手按住她的后颈。
    “唔…”
    她抬手用力一推，却不小心碰到了被她刺伤的胸口。
    当下便听见他难受地“嘶”了声。
    祁云杉吓得不敢动弹，毕竟那一刀说不要命却是下了死手的，一时半会哪里能恢复得了。
    裴钰珩稍稍退开一些，看见她担忧的神情，苍白的唇忽地勾起。
    “阿云，你舍不得…”
    说罢，他再次吻了上去，这一次祁云杉有所防备，但却没有推开。
    恍惚之间，脑海中尽是江崇明对她说的话。
    明明这么恨的人，为什么会爱她。
    想到这么多年对他的所作所为，她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愧疚的情绪。
    她一直觉得，她与裴钰珩之间应该算互不相欠的。
    可是，一切的开始，明明是龙家的错。
    她心中酸楚，手便不自觉抱紧了他的腰。
    许是感觉到她的情绪，裴钰珩放开她，看见她殷红的眼角，忽然愣了。
    “怎么了。”
    她仰头看着他，轻叹：“你不恨我吗，我觉得跟你比，我的爱似乎拿不出手。”
    裴钰珩薄唇抿了抿，抬手轻抚她的眼角，眼神从未有过的认真。
    “恨过，但以你的死亡为代价，这已经够了，甚至太多了，多到我会悔恨我的冷漠让你难过，让你无法信任，如果你再也无法睁眼看见，我的恨又有什么意义。”
    “我曾想过，就算与你无法白头，许你在宫中安稳一辈子也是可以的，但就连这个我也没做到，所以，我又有什么资格恨你。”
    “阿云，我已经失去过你了，我再也不想睁开眼看不见你，听不见你，就算毁了所有，失去所有，只要你还在，我什么都可以，所以只要还你心悦我，便是这世上最好的。”
    她静静看着他，任凭微风将他的发吹乱，尘沙掠过他的脸，可他的眼中没有一丝乱的痕迹。
    仿佛这些话他已经在心中练过无数遍，只为了能在说出口时能够平静。
    可那么热切的眼神，那么炙热的心，又怎么能够平静呢。
    她忽地弯唇，柔声道：“裴钰珩，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
    裴钰珩缓缓眨了下眼，将她揽入怀中，轻笑。
    “你这样多思的性子，我若不啰嗦一点，该怎么让你信我。”
    眼角的泪缓缓落下，浸透他的肩，她额头顶在他胸膛，闷声道：“我不去宜城了，我们完婚吧。”
    轻抚着她背脊的大手一顿，柔声道：“好，都依你。”
    ……
    战马从街道缓缓走过，关着的店铺都一一打开。
    来时还能看见地上打斗的痕迹，现在却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不愧是璟王府的作风，从不拖拉。
    看着街道渐渐恢复正常，祁云杉微微侧头，对身后的人淡淡问道：“历城你还要吗？”
    裴钰珩将她圈在怀中，双手轻轻拉着缰绳，面无表情地回道：
    “不是要不要，江家是我母亲的族人，裴家已经没了九族，但江家还有，母妃一生都在担忧自己身处权势中心会牵连族人，我必须要安顿好他们。”
    祁云杉不解：“江崇明不是只是宁王妃的表侄吗。”
    裴钰珩解释道：“除了江无心一家在风城立足，江家其余人几乎都在历城，江崇明只是权利最大的那个，还有不少散在各个县城，村镇。”
    祁云杉恍然大悟，难怪他这么被嫌弃还要守着这里。
    “但我得回去了。”
    环住她的胳膊微微收紧一些，便听见他的喉间淡淡“嗯”了声。
    他有他的母族要护，她也有自己的使命。
    所以那简单的一句完婚，其实什么也概括不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兑现。
    不过，若是念着，又何须去管是否完婚。
    再回到王府时，青魂已经将所有藩王都带回来了。
    同时带回来的，还有江家父子。
    因为参与的人太多，无法全都抓来，只能捡了几个重要的，其余人都被抓到了府衙处关着。
    匆匆赶来却什么热闹都没赶上的落华也被江无心带到了府上。
    几人在院子中围着石桌而做。
    祁云杉看见一身贵公子打扮的落华，微微挑了挑眉便算打过了招呼。
    眼神不小心瞥到一旁满脸不悦的江无心时一愣。
    江无心立刻便发火道：“你红菱宫都是什么规矩，干什么要一个小姑娘整天打扮成男人！”
    祁云杉还未开口，落华便用力推了他一把，冷声道：“关宫主什么事，我喜欢扮男人，关你屁事。”
    “你！”江无心恼火地哼了声，一甩袖子便走了，边走还边絮叨：“不识好人心，没心肝的臭丫头…”
    祁云杉笑了下，便拉过落华问：“你那儿怎么样了？”
    落华展开折扇晃了晃，笑道：“都处理好了，说来你肯定不信，红霞宫主出手帮我们了，若不然，那个老奸巨猾的东西指定把证据都毁了。”
    “师父？”祁云杉一惊，顾不得裴钰珩和其他人在场，直接问：“她怎么会在宜城？”
    落华耸耸肩，猜测道：“或许是有什么事吧，我告诉她你在历城，她让我给你带了封信。”
    十多年了，祁云杉难得激动了些，满脸喜悦地找她要信。
    落华便赶紧从怀中取出来给她。
    跟裴钰珩挥了挥手，她便带着落华去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