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管家,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吕竖闻言拂然变色,冷冷地瞥了洪管家一眼,道:
“我可也是担着天大的干系,才打通了这条路。”
吕竖环视众人,冷声道:“在场诸位,哪个不是在豪门大户做了十几年,捞的油水不少了罢?”
“各位先生不是管家便是账房,哪个不是身家丰厚?”
“怎么,我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给你们指了明路,一点小钱却都不愿意让我赚?”
“价格没的商量,愿者来。”
“不愿者嘛......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悉随尊便。”
“只是,我老吕虽然读书不多,倒也听过一句话。“
说到这里时,吕竖语气顿了顿,面上掠过不屑之色,冷冷凝视众人:
“皮之不存,毛将安傅?”
“要是哪位乡亲一不小心,把诸位此前和那些豪族的关系说漏了嘴,要是传到了贼人的耳朵里...”
转头盯着洪管家,突然长叹一声,怪声怪气地道。
“说起来,之前洪先生的主家我记得是赵家?”
“如今可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连宅院都被贼人占了。”
“哎...真是惨呐。”
提到抄家,所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大家倒真怕吕竖一不高兴当真撂了担子甩手不干,于是纷纷众口一词地指责起洪管家来。
“洪兄,你真是好不晓事,吕兄弟帮我们出了大力,你岂能出此不逊之言?”
“吾早劝你改改性子了,如今都生死关头了,洪兄你却还是抠抠索索。”
“是极是极,吕兄弟有劳你费心了,千万莫和这腐儒一般见识。”
见众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越说越偏,那左姓老者面现不耐之色,连连咳嗽,沉声打断了众人的追捧:
“好了,不要再说些无谓的话。”
他一开口,众人登时消停不少,那左老望向吕竖道:
“两成就两成,明天我们几家就把钱给你送去,你与那边谈妥便速速通知我们。”
视线一转,又对着众人斥言:
“各位均是受主家恩义厚待久矣,如今吾主被贼人所害,怎么这等时候,还只顾着那些蝇头小利?”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赶紧出城,通知郡守州牧诸位大人,请来官兵为主报仇,才是正理啊!”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倒是弄得人人面讪讪无语,尤其是那洪管家更是大感尴尬,只觉对方话里尽是含沙射影的嘲讽。
他资历不够,不敢与这左老争论,心中却是连连暗骂。
一条数典忘祖的老狗,改了姓还真当自己是左家人了?装什么义仆忠臣!
不就是左家这棵大树倒了,你家现在作不得威享不了福了吗?
那老者说罢,双目远眺,望着县衙的方向眼露凶芒,语中更带着深切恨意:
“明日一旦出城,吾必要立刻赶去郡治,请来大军,覆灭这群贼人!“
“孺子王政,汝死期不远矣。”
“到时老夫必要鞭尸枭首,挫骨扬灰,方雪此恨!”
这话顿时引来众人出言附和,皆是咒骂不已。
“左老所言极是,必要尽快请来朝廷大军,免得放跑这群反贼!”
“单是死后折辱岂能解我等心头之恨?必要随大军同回此地,将这些贼子一个个生啖其肉,痛饮其血!”
“各位,我听说那王政还有一位族嫂,名为霍氏,相貌倒是颇佳。”
财已落袋,吕竖心情大好,自是不介意陪着众人喝骂泄愤,甚至凑趣提了一嘴:
“到时...嘿嘿..”
“哈哈,我那日在校场上的确见过一个美貌妇人,听附近乡人交谈时得知,正是这霍氏。”
“确实是个尤物。”
说到这等话题,人人都来了精神,连那一脸老人斑的左老,也抚着白须,露出猥亵的笑容。
次日傍晚。
当这群豪绅的狗腿子们拖家带小地再度聚集时,天色暗至不见五指。
城门处最近的一条小巷内。
看着人已到齐,吕竖点了点头,带头向着城门走去。
为了避免惹人耳目,一群人都没有举起火把,只是摸着黑向前行走,显得颇为鬼祟。
片刻后,这群人便到了城门附近,想到只要跨过这一门间隔,便能逃出生天,大部分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激动雀跃。
吕竖双手虚按,示意身后人稍安勿躁暂停下来,随即径自一人先走上前。
城门处人人高举火炬,趁着明亮的火光,吕竖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又和混在军中的几个手下眼神交流,确定没有意外后,登时放下心来。
他暗自松了口气,向着领头者亲切地笑道:“伏兄弟,这次多多有劳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远处时刻关注的人群招手示意。
那姓伏的队长也客气地笑道:“吕兄客气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大家都是各取所需。”
说着,瞥了眼慢慢走近的人群,轻哦一声:“人数这么多吗?”
又望向吕竖,调侃道:“想不到小小一个赵县,都杀了一批了,还漏了这么多土财主啊?”
“都是什么来历啊,没有糜家的吧?”
“没有没有,你事先交代过,我怎会这般不晓事?”
吕竖连忙赔笑道:“不过是些豪门大户的亲近随从,喏~你看这个老头,便是之前为左家当了四十年的管家,去年才告老回家。”
“唔。”伏队长点了点头。“那就好,利落点吧,交了钱就可以走了。”
吕竖也巴不得尽快完事,免得夜长梦多,连忙示意众人。
与此同时,伏队长也对身边的士卒点了点头。
片刻后,西大门的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漆黑中隐约露出了一道口子。
随着一袋袋的钱币被人核验无误后,一家又一家急不可待地向着城外奔去。
事情到此基本无虞,吕竖松了口气,便有了兴致,随意与伏队长攀谈起来:
“伏兄弟也是个有决断的人啊,这几十户人都走了,明日必被发觉,要是你们天公将军得知此事后,可千万不要连累到你啊。”
说着,语气诚挚道:“那兄弟我可就于心有愧了。”
“哈哈,不打紧的,倒是吕兄你有心了。”伏队长听到这话,望向对方的眼都变得柔和亲切起来,似乎颇为感动:
“那王政这几天只顾着做称帝的美梦,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何况他做事不念旧情,早已惹得大伙不满,不瞒你说...”
说到这里,伏队长凑近了道:“不止你们这些人想要离开此地,单就是今晚,我这里都已经放走几百个天军的手足兄弟了。”
此时,那左老缓缓地向着城外走去,正好路过两人,闻言脚步便是一顿,眼中一亮。
也只是片刻功夫,他又自顾地默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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