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在破灭以前,人们总不会那般轻易接受现实。
相对于前三次崩坏带来的影响力,第四次崩坏仿佛只是转瞬即逝的一次“演习”。
连天灾这样的解释都需要减小部分形容词。
第四律者的影响远不及她曾经的前辈们,甚至比不过一些特别的崩坏兽……
就像被污染的雷之律者所召唤出的那只帝王级崩坏兽,它的破坏力已然让极东大部分地区陷入困境。
而第四律者也仅仅只是带来了堪比海啸那样的龙卷风,也不过只是毁灭了某几座连片的边陲小镇。
倒也不是说第四律者的实力不够……
嘛,因为顾铖带走了此间世界泡的部分崩坏源,又在虚数空间中大肆消耗了量子之海的能量,所以第四律者没办法以全盛姿态出现。
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即便不是完整状态,那第四律者无论是那种随意召唤飓风还是创造理想流体的能力都足够让人类喝上一壶。
很明显,她出现的位置不对……
那是远离平原的荒漠地带,也是少有人烟的“无人区”。
除去行动不便的老者停留在那里等待死亡,便只有穷苦之人才会委身于此。
所谓边陲……
那已经可以算是新的国家了。
富豪们无功而返所留下的烂尾楼、修修补补却还处于“危楼”的宿舍、徒有其表又毫无内涵的“空壳”。
说句实话,这种区域政府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无情。
早已知晓崩坏大致痕迹的逐火之蛾早早转移了当地居民,在本就不怎么大的价值中再次减少了损失。
所以……这种类似于不痛不痒的骚扰并没能引起人类的注意,也便拉低了第四律者的影响力。
可那终究是一场明晃晃的崩坏灾难,出现的也确实是名为律者屠夫。
换个角度思考,若是第四律者降临在其他地方,是否就会有所不同?
所以,成功驱散了崩坏、解决第四律者的凯文便以第一战队队长的身份收获了他在逐火之蛾的第一枚荣誉勋章。
按照规定……嗯,不成文规定。
本就要在解决崩坏后创办庆功宴的逐火之蛾算上了凯文的功绩,也便打算召开一场盛大的宴会来安抚乃至鼓励众人。
许多知晓细节的势力也想趁此机会借助凯文来沾沾梅博士的光。
只可惜……
不知为何,一直“纸醉金迷”的逐火之蛾高层竟是持有反对意见。
原因竟是……
庆功宴的这天碰巧是顾铖教授逝世一周年的“纪念”日。
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顾铖教授的事情,可高层就是打算在这次彻底宣布顾铖教授死亡的事实。
哪怕他们并没有实质性的整局……
倒也情有可原。
——早在顾铖消失的第四年,也就是在虚数空间中刚好被斯卡蒂更换核心的那一天,那枚挂在梅比乌斯脖子上的结晶便暗淡起来,最后直至破碎。
任谁想来,大抵也是这颗自以为是的熔炉不堪重负、为国捐躯了吧?
一切事情的发展都是有迹可循……
在那几天,饶是积极乐观向上的爱莉希雅也明显的低落起来,可还是不停的安慰其他人。
这样看来……
就更别说梅比乌斯博士了。
口口声声说对顾铖默不在意的梅比乌斯竟是把自己关在公寓里整整三天都没有出来过。
当然,等后续再看见梅比乌斯博士时,她已经恢复了原样。
恢复到了那个诡谲却精明的形象。
此时的逐火之蛾,在作战中心的会议室内……
“我们并不知晓所谓虚数空间中的细节。”
“我们无法确定……就像是信号干扰,亦或者是空间乱流等影响信息传递类的紊乱问题。”
维尔薇单手摆弄着桌子上的工具,另一只手托腮,整个人有些无精打采的说道。
她已经为了神之键工程连续加班了四天,期间只靠着梅比乌斯救济给她的泡面度日。
“维尔薇说的并不无道理,即便我们此刻的科技到达了顶峰,可面对未知的崩坏,捉襟见肘的学识只允许我们重新翻看古籍。”
梅点头致意,随后,她又皱起了眉。
“虚数空间不同于其他空间,光是类似于故事中才存在的世界之树就已经让我们束手无策。”
“量子之海、虚数能量,以及不确定的崩坏意志……”
“也许顾铖教授只是失去了与我们这方【世界】的联系呢?”
梅说出自己的看法。
会议室中,除去正在讨论的维尔薇与梅外,还有背对着她们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梅比乌斯,以及……
握着一只空酒杯在发呆的爱莉希雅。
“不可否认,在一系列的数据检测中,自顾铖离开至现在,我们检测到的崩坏能浓度普遍在大幅度降低。”
“哪怕是此刻,崩坏能的影响仍旧在降低,仿佛在无形之中被谁控制着。”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顾铖仍在虚数空间的某处为我们努力着?”
维尔薇瞥了眼某人后说道,随即,又把一旁的大摞信息报告挪了过来。
梅也是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我说……”
而这个时候,梅比乌斯站起身打破了她们的氛围。
她朝着两人走去,路上还不忘拿走爱莉希雅手上那只属于伊甸的酒杯。
爱莉希雅呆呆的看着梅比乌斯,后者却是轻哼一声不予理会。
“我说,你们是不是太把顾铖当一回事了?”
梅比乌斯极为霸道的坐到椅子上,睥睨的眼眸像是对于她们的行为格外感到不屑。
她摩挲着酒杯,脸上傲然的笑容极为自信。
“我们并不需要把注意力放在一个死人身上,难道就因为崩坏能的削弱,我们就要低估崩坏的影响了吗?”
“世界不会因为某个人停滞不前,我们也不会。”
梅比乌斯的眼眸并没有看到爱莉希雅,可其中的意味却是在说给爱莉希雅听。
“梅比乌斯……”
维尔薇还想反驳什么,可已经在心中撕碎某物的梅比乌斯直接用眼神逼回了维尔薇的想法。
“维尔薇,你莫不是忘了主次?”
“神之键与基因技术尤为重要,至少,在事情还算可控之前,我们必须取得对抗祂们的资本。”
“为了一个生死不明而已经失去价值的家伙,我们难不成要搭上此刻所有的筹去赌?”
梅比乌斯翘着二郎腿,那股理性却格外冷血的话并没有什么错,可还是让人感到不适。
“梅比乌斯,顾铖的想法……便是如此。”
爱莉希雅在她身后幽幽的说道。
“他让自己成为突破枷锁的媒介,在不确定的未知中保证我们前进的方向。”
“就像深夜的海洋中为渔船照亮方向的灯塔,他让自己成为火苗,去点燃那满地的希望。”
“顾铖想说的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爱莉希雅就那样平静的看着梅比乌斯的背影一字一句极为和缓的说道。
“……”
“那又如何?”
梅比乌斯扭头回应道,那张清冷的面容同样很平静,但谁又能知道是不是那平坦海面下隐藏的暗流汹汹的波涛呢?
“无论怎样,我们都将会背负起前人的意志走下去,直至我们也成为前人。”
她淡然的语气中已经将自己的结局轻飘飘的掠过,似乎除去此刻的身体外,她的心早已死亡。
生者为死者立起崭新的坟茔,死者为生者歌唱最后的挽歌。
我们从一无所有到慷慨赋予,在此刻,即便重新回归虚无,我们仍有从头再来的勇气。
“所以……”
“我要告诉凯文他们吗?”
梅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众人的思绪进入到另一层次。
逐火之蛾对于顾铖是否死亡持有怀疑态度,而所谓顾铖的“周年纪念”也不过算是个念想。
痕和梅比乌斯以及伊甸作为顾铖最亲近的人,大抵也是厌倦了期待希望的过程吧?也便在结晶破碎的那一天当做是他们的新生。
高层巴不得顾铖“上天堂”,也就提议并支持这场没有尸体的葬礼。
而相对于第一次只有伊甸几人的“哀悼会”,这一次明显更加郑重。
——逐火之蛾高层们大抵是为了夺回部分权力,也便大张旗鼓的打算举办这场“一周年纪念”。
所以,在庆功宴与哀悼会碰撞在一起时,高层们坚定不移的站在了哀悼会这边……
就是为了让那些蒙在鼓里的基层人员和绝大部分被“欺骗”的成员知道,高层以及国际议会仍旧是权力中心。
哪怕伊甸再有钱也没办法改变……
“不是说庆功宴吗?”
“怎么都白不拉几的?”
走廊上,凯文看着四周被用来装饰的白菊感到头皮发麻。
原来……
逐火之蛾这么“民风淳朴”的吗?
白菊点缀?
秋高气爽……
别说,看起来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你不会以为在庆功宴上真的会有人用白菊来庆祝吧?”
跟在一旁的苏白了凯文一眼。
“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知道白菊是用来做什么的吧?”
苏叹了口气,只感觉身边的白毛呆子根本不像是正常人。
“嗯……难不成,是表白用的?”
“……”
俗话说得好,读书并不能让你和傻子心平气和的说话。
“喂,凯文。”
“说实话,我真想打你一顿。”
苏抿了抿嘴,在一阵思考后才说出这样的话。
“嗯……”
“先不说你打不打得过我,反正你应该是跑不过我。”
凯文挑眉说道。
“……”
苏的沉默震耳欲聋,凯文的静谧岌岌可危。
“算了……”
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从苏的口中流逝出来,像极了无能为力的挽留。
“前面不就是中心大厅吗,看看就知道今天会有什么节目了……”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整理起自己的仪容仪表,随后迈步向前。
只是,当他们就要踏进大厅的前一刻,守卫士兵便拦住了他们。
“抱歉,这里衣冠不整恕不招待。”
嗯……
凯文和苏表情僵硬的看着面前拦住他们的士兵,就差把“你觉得我们哪里衣冠不整”这样的话挂在脸上了。
“抱歉,不说领带,起码也需要身穿黑色西装才能入内。”
士兵歉意的对两人说道。
“并且,梅博士有嘱咐过,如果见到凯文队长的话,让我请他……以及他的朋友去实验室。”
“所以,很抱歉,凯文队长,你不能入内。”
士兵礼貌的对凯文说着,并且还伸手指向他们头顶的监控,脸上带着爱莫能助的微笑。
“……”
凯文和苏四目相对,竟是一时忘记了要说什么。
“所以……”
“我的庆功宴就这样没了?”
……
“我们将永远铭记顾铖教授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极其慷慨的演讲词结束后,场下无一不是痛哭流涕的人群。
那惨白的菊花无比刺眼,与漆黑的、刻着顾铖二字的刻石形成了鲜明又矛盾的突出点。
眼角湿润?
内心惆怅?
谁又能分得清呢~
“所以,伊甸还在忙着进行她的演出?”
在平台之下,看起来很不在意的梅比乌斯对着身边的爱莉希雅小声说道。
而爱莉希雅则是摇摇头。
“你知道的,她从未相信过顾铖会失败。”
爱莉希雅将伊甸的态度直接表明了出来,似是也将自己的看法同样加入其中。
“呵~”
“无谓的行为。”
梅比乌斯也许是在表达自己的嘲讽?
或是……自嘲?
“行了,梅比乌斯,别摆出那副盛气凌人又置身事外的表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还……”
“闭嘴,痕。”
马上就要拆掉梅比乌斯伪装的痕很明显差点丢掉了性命。
梅比乌斯冷冽的目光与蠢蠢欲动的手让后者不得不闭上了嘴。
三人穿着正式,面容精致,只是看上去,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会这般“孩子气”。
在那一排排低头哀悼的人群中,总归是有那么几个“刺头”。
也很明显,刺头还都是和顾铖关系最深的那几位。
“哈哈,这有什么,面对爱人,就算将真实的一面流露出来又如何?”
吃瘪的痕换了种语气。
“再说了,老人们不总说什么‘祸害留千年’嘛,像顾铖这样的恶人怎么说也不至于英年早逝。”
轻松而愉悦的语气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
当然,并不是说参加哀悼会就一定认为顾铖是死了。
反正痕是不相信的。
他可是有好好按照顾铖的计划培养出了一支绝对武装的部队。
小队长还是爱莉希雅呢~
“会说话你就多说几句。”
“反正我不认为这家伙还能出现……”
梅比乌斯翻了个白眼,像是忘记了曾经的种种。
可痕知道……
那泛红的眼眸可能早已把泪流干了。
“要是我们等到了他回来的那一天时,你又该以什么心情去迎接他呢?”
痕又是提了一嘴。
而正是这一嘴,让梅比乌斯陷入了沉默。
是啊……
那万一呢?
无论是死是活,她总也是难受过了,如果当那朵花苞再次绽放时,她又该如何?
“梅比乌斯博士可能是认为自己哭都哭过了,不能让泪白流才会这样冷漠吧?”
“女孩子的心情总是这样复杂呢~”
“不过……我相信顾铖一定不会出事的,也一定会回来。”
爱莉希雅微笑着越过梅比乌斯回应痕。
痕也是微微一笑。
幸亏场上的氛围太过严肃,否则爱莉希雅一定是抱着梅比乌斯在安抚。
“呵~”
“你们两个就该学学维尔薇和伊甸,该做什么做什么,想这些无所谓的事情又有何用?”
“你看来的这群人,又有几个真正了解顾铖?”
“无非只是对于权利与利益的追求者罢了。”
梅比乌斯瞥了眼附近的人群,不屑的语气更加坚定她的想法。
人类,真的需要一种改变。
“嘛,这太过无趣了……”
“如果顾铖真能回来,我倒是不介意把爱莉希雅塞进我柜子里的那件粉色女仆装穿出来~”
她俏皮的对爱莉希雅眨了眨眼,似乎也是在反驳他们的坚定。
“我倒是很期待,只是希望那个时候顾铖能大方一点。”
痕耸了耸肩开玩笑似的说道。
他仿佛已经能够确定顾铖的状况,或者说,他本就信任顾铖。
“我也很期待嘞~”
爱莉希雅的眼眸似乎都发光了。
梅比乌斯的嘴角微微一抽,努力不去计较他们的姿态。
这副比起她还要信任顾铖的心情让梅比乌斯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感情来。
她真的喜欢顾铖吗?
她真的容纳了这份感情了吗?
她真的……
滴答……
想着想着,不知屋内为何下起雨来的梅比乌斯不由自主的抬起头,让湿润的眼眶不至于崩溃。
这样想着……
她放不下的是顾铖,还是自己?
是自欺欺人?
嗡!
恍惚间,梅比乌斯的耳边似乎拂过一声空间的涟漪声?
她脖子上挂着的吊坠转瞬即逝出一抹光芒。
“诶?”
梅比乌斯擦了擦脸上的泪滴,目光不由得放在吊坠上。
那里……
那颗破碎而暗淡的结晶竟是在散发着微弱的光。
蓝冰色的光。
咔嚓——咔嚓!
那块刻着顾铖二字的刻石竟是开始破损,密密麻麻的裂缝生长出来,随后……
咚!
石碑猛然炸开。
无论是还在祷告的牧师还是下方默哀的人群都被吓了一跳。
只有梅比乌斯,双目通红的死死盯住面前的那道微弱光芒。
他,回来了?
耀眼的浅蓝色光芒似乎映衬出金辉流光来,将日月星河藏匿其中,只为绽放在此刻。
庞大的律者能量席卷而来,冲破了房间内的玻璃,也引起了逐火之蛾基地的崩坏能警告。
刺耳的警报声与夺目的光芒令战场陷入混乱。
而那熟悉的气息却让梅比乌斯的心跳慢了半拍。
随着光芒消逝,那道身影也出现在众人眼中。
零星的雪花还在飘动,细碎的冰晶是他的言语。
错综复杂的鳞状纹路像是生长的紫罗兰那样,片片花瓣正在闪烁,像是在耀武扬威那般张扬。
一对一蓝一白的眼眸更是神威浩荡,无比威严。
黑色的碎发中丝丝缕缕映衬出蓝色的发丝,稳重中透露着灵动。
是顾铖。
那张沧桑而漠然的面瘫脸总是这般明显。
一时间,全场惊讶。
“律者!”
“是律者啊!”
没有人能认出顾铖的样子来,那种违和感比起熟悉还要突出。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危险的男人会是顾铖。
恍惚间,时间似乎滞停于此,世界也失去了色彩。
似乎……
只有那道蓝色的身影与绿色的身影。
心有灵犀,或是久别重逢的默契。
顾铖与梅比乌斯在同一时间对视。
四目相对,两双眼眸中是无尽的思念。
在梅比乌斯的视线中的顾铖,似乎也在流泪?
梅比乌斯略有些哽咽,近乎是下一瞬间的动作,她已然奔向顾铖。
果断而坚定。
爱莉希雅此时也格外激动,当她看到梅比乌斯与顾铖的“深情对视”时,笑容不自觉的绽放在她的脸上。
氛围大好,而场景中的无关人员也是在很好的充当背景板。
只有痕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卧槽!”
“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