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凝端着食物进来的时候，就见她一个人坐在那里黯然伤神，她微微一叹，走上前去关心的看着她，“若心中难受，便哭出来吧。”
    雪凰摇摇头，“我没事。”
    “先吃点东西，然后把药喝了吧。你心神受损，好好休养才是。”
    雪凰接过腕，是她喜欢的海鲜粥和鸡蛋羹，旁边还有一碟她喜欢的糕点。她默默吃了起来。
    落凝解释道：“我让顾世子先回去了，他一直守着你，都没怎么休息过，方才我见他脸色极其不好，想必是噬心蛊的缘由，我猜你也不想见他如此难受，便让他走了。”
    “谢谢姐姐。”雪凰感激道。
    落凝摸了摸她的头发，见她睡了这么些时日下来，人都瘦了一大圈，不免心疼她，“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雪凰明白自己眼下如果要复仇，就必须养好身体，恢复精力，所以即便她心里难过，还是撑着自己多吃了几口东西。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件事，她赶紧放下碗，就要往外跑。
    落凝急忙阻拦她，“你去哪啊？”
    “旭尧呢？”
    “你放心吧。”落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道：“他放弃了刺杀墨云沉，北渊的死士已经散去了。”
    雪凰心中复杂，还是穿上鞋子，都顾不得梳洗，便赶紧出了门。
    “雪凰？！”落凝赶紧拿起一件披风追了上去，“你要去哪？”
    “二叔呢？”
    落凝将衣服给她披上，“去送顾世子了。”
    “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去一个地方？”
    “你才刚醒，又要去哪？”
    “惊梦园。”
    “你要做什么？”
    “你就带我去吧。”
    落凝摇头，“你听话，还是先不要去了。之前北渊的死士调集，引起了沈从风一党的警觉，他们此刻都在盯着惊梦园的动向，还有墨云沉的人，最近也在盯着你的动向。你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再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听了落凝的话，雪凰也放弃了出去的念头。
    她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如今天气虽冷，但是阳光正好。也许是曾经墨云沉关了她三年没有自由，所以重活一次的她最不喜欢窝在屋子里待着。
    落凝见此，也只好陪着她。她使唤人送来了碳火和茶具，煮起了茶。
    “姐姐，你也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吗？”
    落凝点头，“我知道。”
    “那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我的父亲，是公子当年的暗卫之首。”
    “那个传授他武艺，拼死将他从火海中救出，最后又死在北行路途中的前辈？”
    “是他。”
    “那你和二叔从小就认识？”
    落凝摇摇头，“我的父亲乃至先祖都是守护北渊储君的暗卫，但是渊文帝和憬琛太子都放不下还在襁褓之中的公子，便将父亲一同派去了北凌守护公子。那时候的我其实也才几个月大，并没有见过他。”
    “那后来你们又是如何遇到的？”
    “是父亲，他在离开北凌旧都之前写信给我，让我未来有一天如果见到一个手持他信物的人，便要好好保护他。但那之后再也没有消息传来，而余下的暗卫都在战乱之中被打散，死的死伤的伤，侥幸存活的人聚集到了一起，多年来重新积聚力量，并一直在等待父亲说的那个人出现。而我也没有放弃主动寻找，总算在十年前知道了公子在鬼谷。于是我亲自找到了他。”
    雪凰有些意外，“你们那个时候就已经相认了？”
    “是啊。”落凝笑道。“你们鬼谷地形复杂，机关众多，我在谷外徘徊了许多时日，还见到许多鼻青脸肿、一瘸一拐被打出来的人。不过好在那年冬天，你们出谷去采买，我也才有机会见到公子。”
    时间太久了，雪凰几乎已经记不清当年的事情了，只依稀记得当年的卫云洲从谷外回来的时候，似乎心情有些不好。
    爷爷还单独找过他几次，不知道谈了些什么，但爷爷好像生了好几天的气，以至于那几天鬼谷之中的气氛十分沉闷。
    后来卫云洲便时常会收到信件，雪凰还奇怪，到底是谁寄给他的。
    如今看来，从那个时候起，卫云洲便开始重新联络北渊暗卫，慢慢组建了山河门。所以他一离谷，便能直接让山河门名声大盛。
    “在鬼谷之中，每次遇到上门挑衅的，最开始是大叔带着我去打架，后来就变成了我和小师叔，但是自十年前开始，二叔居然也主动去应战。我还以为二叔转了性子，现在想想，他那个时候是在和你们互通消息吧。”雪凰忍不住笑了笑，觉得那来送消息的人也挺不容易的，每次都要挨打。
    其实后来，他们都已经清楚卫云洲在做些什么，只不过那是他的选择，大家都选择了尊重，所以都见怪不怪了。
    “公子他应该是不想让你们卷进他的仇恨之中，在他心中，鬼谷一直都是他心底最珍视的地方。包括他瞒着你的身份，也只是想让你开心快乐的，就在鬼谷一世无忧便好。就算你决定回来，他也为你铺好了路，可是千算万算，还是没能护你周全。”
    “千算万算，算不到的是命运，我或许辜负了二叔的期望，但是我绝不后悔知道这一切。”
    落凝看着她平静的脸，总觉得她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她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了原因。
    从这一刻起，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以往那抹纯真无邪的笑容，仿佛一夕之间从孩童长成了大人，但是她的眼中却又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符合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沧桑和淡然。
    落凝原本还在担心雪凰会不会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场国仇家恨，但是她的反应却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她太冷静了。
    她不放心得看着她，“你如果心中难过，就发泄出来，不要自己一个人忍着，知道吗？”
    “我没事。”雪凰淡淡道。
    “那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我去把药给你端来。”
    雪凰没有回答，靠在椅子上望着天空，不知道是出了神，还是在想些什么。
    落凝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她，始终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便叫来了卓旸在一旁守着她。
    等到她端着药回来的时候，雪凰倒是还在，却是睡着了。
    她轻声让卓旸退去，然后守在了雪凰的旁边。
    雪凰之前睡了太久，却一直都在做梦，难得这一觉无梦，她便睡得久了点。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边只剩下金灿灿的云朵。
    她旁边又多了个炭盆，炭火烧的正旺，煮茶的小炉子上还温着她的药。
    再一转头，桌边还坐了个黑乎乎的身影，竟然是卫云洲。
    雪凰动了一下，他马上就发现了，抬头看着她，双眼之中不复以往的淡漠，而是多了一抹愧疚。“把药喝了。”
    雪凰十分听话，端起碗一口一口喝着。
    卫云洲有些意外，她以往每次喝药，都是苦着一张脸，还要就着些甜的东西才肯喝，如今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是那原本苍白的脸色，愈发的没有血色，看着无比的脆弱。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你的选择还是不会改变吗？”
    “不会。”雪凰摇头道。“二叔会不会怪我？”
    “怪你什么？”卫云洲反问。
    “我明明知道墨云沉的手上沾满了北渊的鲜血，却还要嫁给他。”
    “你是真心想嫁他吗？”
    “当然不是。”雪凰捏紧了勺子，眼中闪过强烈的恨意，“他害死了我的亲人，我一定会向他讨回这笔血债。”
    “既然不是，你又何需愧疚？”卫云洲垂下视线，“该愧疚的人是我。是我有负师父和师兄的嘱托，有负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兄长。”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拜入鬼谷的那一天。”卫云洲道。
    雪凰先是有些意外，不过随后就意识到了什么，她从领口取出自己那枚宝石项链。
    这条项链，她从小戴到大，她也曾经问过爷爷它的来历，但是爷爷只告诉她要好好的收着。
    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贴身戴着。
    “因为这个吗？”
    卫云洲点头，从怀中拿出了两块同样材质的宝石玉佩。
    雪凰惊讶不已，拿过那两块玉佩对比了一下，其宝石的材质都是一样的。
    而且这三块石头上的纹路，竟好像是吻合的。
    雪凰试着拼凑了一下，她自己的那一枚类似于一个水滴的形状，而卫云洲给她的那两个倒像是两个月牙形状，虽然三块宝石表面并不平整，但其底部却能正好能够一左一右与她的拼成圆形。
    “原来如此。”
    “这块宝石是北渊皇室世代传承的信物。”卫云洲指了一下其中一个月牙形宝石，“这一块是你父皇给我的，用做日后相认，另一块则是你哥哥的。”
    “憬琛哥哥？”雪凰有些不解，“那为何会在二叔手中？”
    “是司徒越在那场屠杀之中盗取而来，一直小心的藏在他府中的密室里。当年旭尧去取他性命之时，从那个盒子里拿走的就是这个，”
    “那个空盒子？”雪凰回忆了一下，她记得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果然是旭尧带走了。
    “这是憬琛的遗物，他自然要寻回来。”
    “司徒越为什么要拿走这个？”
    “为了传说中的秘密。”
    雪凰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两块宝石，心道是不会这两块宝石里也藏了个像沐洸那样的人吧？
    依沐洸所言，北渊先祖能从一个部落成长为一个国家，是依照他所传授的先进技术，而雪凰也听过他的那些神奇的故事，所以若说秘密，沐洸的存在的确是北渊皇族最大的秘密。
    而他所知晓的那些先进的文明和技术，的确能够改变很多事情。
    就像他教给自己的酿酒之术，还有治病救人的良方，还有他曾经说过的各种各样奇妙的工艺，对这个世界来说，是远远领先的。
    那这才是对世人来说最大的宝藏了。
    可是雪凰没有听沐洸说过有关这两块宝石的事情，该不会脑子还没恢复所以还没想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