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凰看着两侧不断倒退的风景，恍然间与前尘最后的记忆重合。
    她一时间分不清这一世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场幻梦，她没有重生吗？
    直到沐洸喊道：“卫雪凰！干嘛呢？快用千机线啊！”
    雪凰被他的大嗓门震醒，赶紧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巧精致的青铜盒子物件。
    按下上面的机关后，顿时从里面飞出了一支小巧的钩子，缠在了峭壁上的树干上。
    雪凰暂时稳住身体，却感觉抓着手腕的手松了下去，她赶紧反手抓住，发现墨云沉伤势过重，已经支撑不住了。
    他勉强抬头看了她一眼，反噬之痛折磨的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雪凰好想把他扔下去，重死了。
    若不是这千机线结实无比，早就摔死了。
    她一点点延长千机线，费力的拽着他下落。
    还好这峭壁之上树多，她先稳住墨云沉之后，也站了上去。
    雪凰打量了一下底下的环境，似乎是一条河，而且还没有结冰。
    她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冷的天居然没有结冰。
    但下面的距离目测至少还有六七丈。
    若是没有受伤，这点距离她根本不在话下。
    但现在她不仅重伤还带着个累赘，着实费劲。
    墨云沉已经昏过去了，躺在那里不省人事。
    沐洸将力量渡给了她一点，助她先平复一下内伤。
    “还好容屿来的及时。否则这一次你们是在劫难逃了。”
    “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雪凰看了一眼墨云沉，“他这个样子怎么办？你的力量能帮他疗伤吗？”
    “试试吧。”沐洸道。“你把手放在他心脏处。”
    雪凰照做，一股力量经由她传给墨云沉。
    “好了。”沐洸撤回力量，“不过我的力量只能勉强护住他的心脉，他在内力混乱之时强行运功，受到反噬，他的伤还是很重的。”
    “死不了就行。”雪凰道。
    “这根千机线马上就用到头了，而且距离太远，收不回来，你得另想办法下去。”
    雪凰费力的抓住墨云沉，再次放出千机线，果然下到另一棵树上的时候，千机线用光了，可距离底下还有三四丈的距离。
    她只能脱下外衣，扯成了一段一段的布条。好在冬季的衣服比较厚，还算结实。
    雪凰系好绳子之后就缠在墨云沉的腰间，然后一点点的把他放到底下的树上。
    之后她再跳下去，可底下的这棵树似乎是一棵枯树，她这么一跳，树直接断了。
    雪凰和墨云沉两个人猝不及防直接掉了下去，底下就是河水，两个人直接摔了进去。
    死定了。
    雪凰心道。
    河水的冰冷一瞬间袭来，但却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冰寒刺骨，可是这寒冬里还是冷的雪凰手脚抽筋。
    她放弃了挣扎，很快就向水面飘去。
    沐洸和她说过，落水的时候如果不会游泳的话千万不要惊慌挣扎，自己就会慢慢浮起来的。
    为了验证这一点，她小时候还去尝试过，把容屿和鬼谷先生吓了个半死。
    不过事实证明，沐洸说的是对的。
    雪凰很快就浮到了水面，同时她也看到了墨云沉要比她好一些，他身下的树卡在了河岸边的石头上，他也就没有掉进水里，不过根本指不上他。
    好在那用衣服扯成的绳子还牢牢的缠在她手上，她只能强忍着疼痛一点点的顺着绳子往岸边爬。
    沐洸一直喊她，“坚持住。你死了他就死了，他死了顾清澜就死了。别死啊！”
    雪凰心道你可真会鼓励人。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岸边，躺在那里缓了许久。
    沐洸用力量维持着她的体温，否则就得冻死了。
    “幸亏有我。”他叹道。“快起来，找个地方取暖去。”
    “我没力气了。”
    “千万不能睡！”沐洸强行集中她的意识，“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雪凰望着头顶遥远的那一抹蓝色，咬牙爬了起来，然后用出吃奶的力气把墨云沉扶了起来。“往哪边走？”
    “上游。”沐洸道。“我似乎感觉到前方有一丝暖意。”
    雪凰扶着墨云沉，艰难的往上游走去。
    由于路实在不好走，这一路上摔倒好几次。
    雪凰一声不吭，费力的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就看到前面有一道瀑布。
    从山体的缝隙中流出来，与地表的河水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水潭，又从水潭流出向远处。
    重要的是，它是热的。
    怪不得河水没有结冰。
    旁边还有一个凹进去的山洞，勉强能够遮风挡雨。
    雪凰解下墨云沉的外衣，把他扔进了水潭里。然后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前面没有水，是一片又荒又老的树林，不过沿着峭壁走的话，似乎可以一路回到上面去。
    雪凰回想了一下他们掉下来的地方和距离，似乎这真的是一条出路。
    不过眼下他们也回不去，还是先休养一下伤势，再想办法离开吧。
    她去找了一些干树枝，然后回到山洞那里生了一个火堆。
    墨云沉还没醒，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但是呼吸还算平稳。
    雪凰靠在石头上，有些无奈，明明是他欠了她的，到头来她却还得救他，真是宿命无常啊。
    想着想着，她还是坚持不住的睡着了。
    墨云沉过了两个时辰才醒，他睁眼便看见雪凰缩在石头旁睡着了。
    他从泉水中出来，捡起地上的衣服盖在了雪凰的身上，却看见她身上多了好几道伤口，手掌也都被磨破了。
    墨云沉摸了一下腰间，只找到一个药瓶，是治疗外伤的。
    他先是给她处理了掌心和手腕的伤口，然后扶起她，解开了她的衣服。
    这个时候，雪凰却是猛然惊醒。
    下一刻，墨云沉出手点住她的穴道。
    雪凰无语。
    “帮你处理伤口，别多想。”墨云沉淡淡道。
    他转过她的身体，慢慢拉开她的衣服。
    雪凰一处伤在左手臂，一处在右边肩膀，还有一处在背后蝴蝶骨处，手臂是暗月阁主的剑所致，不算严重。肩膀的是妖魅的剑抓破的，也见了血。最严重的是蝴蝶骨处的，是天魑的偷袭留下的，差不多有两寸长。
    墨云沉看着她有些发白而又狰狞的伤口，眉头微蹙，这分明是掉进水中后又牵扯得更重了。
    这里不是他们掉落的地方，可见她一个人拖着他走了多远。
    墨云沉小心的将药给她涂抹到伤口上，之后替她拉上衣服，重新扳过她的身体，见她没有生气，有些意外。
    他出手解开她的穴道，“还以为你会生气。”
    雪凰系好衣服，她是想生气，可也得看什么时候啊。
    伤的这么重，一切都已活着为先，哪还有力气计较这些事情。
    她从腰间翻出个药瓶，那是临行前旭尧托卫云洲给她的保命丹药，还好没丢。
    “把这个吃了。”她递给墨云沉。
    “这是什么？”
    “能在短时间内加快恢复三内力。”
    “只有一颗？”
    “你的伤比我严重，所以你更需要它。”
    “死不了。”墨云沉淡淡道。
    雪凰猝不及防的捏住他的下巴，直接将药塞进他的嘴里，“你重死了，我可不想再拖着半死不活的你。”
    墨云沉的视线落到她磨破的手心和满身的血迹，她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对另外一个人的感情。
    他的心情此刻是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清醒却又想要沉沦，远离却又想靠近，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墨云沉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树枝，而后坐在一旁调息伤势。
    雪凰睡了一觉觉得精神头恢复了不少，她起来四处走了走，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
    林中都是积雪，只有被那瀑布的流淌过的地方才是暖的。
    越往河流的上游走，似乎离地面越近。
    她手中还有一根千机线，爬上去不成问题，但前提得是她与墨云沉的伤势恢复一些才行。
    “你说这里会有吃的吗？”雪凰问道。
    沐洸叹了一口气，“够呛。”
    “可是这里有脚印。”雪凰停在一片雪地前。
    “脚印？”
    “对啊。像狗！”
    沐洸沉默了一下，突然喊道:“什么狗？那是狼！”
    “能吃就行。”雪凰道。
    “吃你个头！”沐洸无语道。“快离开这里。”
    雪凰当即转身往回跑，此时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阵狼嚎之声。
    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的数量一定非常多。
    雪凰刚跑出几步远，就察觉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她当即身体向右一偏，一头狼便从她左侧几乎是擦着她身体扑过。
    那是一头瘦骨嶙峋的饿狼，着地之后立即回身恶狠狠的盯着她。冰冷的眼睛泛着幽幽的绿光，似乎是很久没见过食物了。
    其他的狼也围了过来，全部看猎物似的盯着她。
    雪凰粗略扫了一眼，大概有二三十头的数量。
    想不到这深谷之中竟会有狼群，雪凰着实没想到。
    她抽出清霜剑，解决了第一只扑向她的饿狼。
    剩下的饿狼也不断向她扑来，都被雪凰解决了。
    可它们似乎是饿的太久，即使眼前已经倒下了五六具同伴的尸体，依旧不肯退后。
    狼群本就是团队协作的动物，看出了雪凰不好对付以后，竟然转变策略，一齐扑向了她。
    雪凰有伤在身，对付起来颇为吃力，一不小心手臂又挨了饿狼一爪子。
    见了血的狼群更加兴奋，气势汹汹的朝着她逼近，似乎已经认定她会倒下。
    雪凰捂着伤口退了几步，警惕的盯着它们。
    突然，左右各有两只狼同时扑向了她。
    雪凰强行调动内力，一剑挥去打落了右边扑来的饿狼，再想回身去对付左边的狼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他们的獠牙就要咬在她身上，千钧一发之际，一根棍子打着漩飞来，打落了那两只饿狼。
    墨云沉握着火把出现在雪凰身边，看见她身上又添了新的伤，忍不住皱眉。“不过片刻，你就又受伤了。”
    “你退后。”雪凰握紧了清霜，一剑刺入扑上来的饿狼的心脏，喷出的血溅了她一身，脸上都是。
    墨云沉也握着火把试图驱散饿狼，但根本起不到作用，他们根本就不怕火。
    没办法，他只能以火把为剑，同雪凰一起击杀饿狼。
    两人背对彼此，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靠着合作，倒是又杀了几只。可眼前还剩下十二只。
    但雪凰已经没有力气了，她捂着胸口不断大口喘气。
    墨云沉的情况更糟，他虽服了那丹药，但是还没来得及恢复多少内力，再加上反噬的伤，他此时虚弱不堪。几个回合之间，便单膝撑在了地上。
    雪凰勉强打退他面前的饿狼，“不行就别逞强，”
    墨云沉没有说话，看着眼前这雪地上成片成片的殷红和尸体，眼神仿佛入定。
    他扶住额头，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
    当年那片战场，也是这样的冰天雪地，也是遍地的尸体和成片成片的殷红，只有他孤身一人。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彻底改变。
    雪凰顾不得查看他的样子，只能全力以赴挡在他面前厮杀饿狼，可惜她一人分身乏力，打落一只便有另一只咬住了她的手臂。
    她顾不得疼痛，一剑刺进狼的脖子里，才把它甩了出去。
    可下一刻又有另一只狼照着她的脖子咬来，雪凰想避已是避不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狼扑来，这时却突然有一只手揽过她将她护在了怀里，然后用自己的手臂去喂了饿狼的血盆大口。
    是墨云沉。
    他为雪凰争取了时间。
    雪凰趁机一剑削落饿狼，但是墨云沉的袖子整个被扯烂，露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还有九只，仍旧不肯放弃，步步紧逼。
    雪凰扶住墨云沉，他也是图穷匕见了。
    “谁让你替我挡的？”
    “总要护你一次吧。”墨云沉淡淡道。
    “用不着。你别死了就行。”
    墨云沉昏昏欲睡，“我说过……你如果死了，我们的交易就结束了。”
    “你休想！”雪凰晃了他一下，“是你欠我的，你没有资格死。”话落，她推开墨云沉，再次强行调转内力，在身前凝聚出了一排飞刃，在饿狼扑来之时全力打了过去。
    那冰雪凝聚的剑刃极其锋利，犹如钢筋利箭插进饿狼的身体，有些饿狼当场毙命，有些只是受了伤，却也失去了攻击力。
    危机解除了，雪凰来不及松口气，一口血先吐了出来，随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墨云沉把她接在怀里，就看见她脸上毫无血色，惨白的几乎要和白雪融在一起。
    雪凰闭上眼睛的时候，似乎听到了墨云沉在喊她，“卫雪凰，你听好了，你死了我们的交易就结束了！”
    无耻小人。雪凰心道。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威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