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凰走上前，按住了他的脉搏，她并不懂医术，但是识得一些特殊的脉象。
    就比如凌皇的脉象，似有似无，有些不太正常。还有那个香料，雪凰也觉得怪怪的。
    “陛下病重以来，都是丽妃娘娘照料吗？”
    “是，她会制香，也通一些药理，自然是她服侍在侧。”
    雪凰收回手，退后几步，“陛下很信任丽妃娘娘吗？”
    “你怀疑她？”
    雪凰摇摇头。
    “陛下久病不愈，宫中的太医可有良策？”
    “朕这副病体已经是风烛残年，只能用心将养，没多少时日了。”
    “雪凰认得一位神医，陛下若信得过，可以交给太子去办。”
    “如今太子禁足，不易出面。”
    “雪凰愿以那封免罪的手书，请陛下赦免太子与顾世子的罪名。”
    “不可，太子禁足才能让沈从风他们掉以轻心。”
    “雪凰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是你说过，要让朕相信他，如今朕不只信他，还一样相信你。因为你和你父皇一样，在大局面前从不考虑自己。”
    雪凰心中苦笑，她哪有那么伟大，她不过是想为那些枉死的人讨一个公道，为她父兄心中的太平盛世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
    “陛下，如果我今天不是东楚的长公主，你还会选择不杀我吗？”
    “会。”凌皇没有犹豫，“其一，你是故人之后，其二，你为北凌做了很多事，如果因为一个北渊公主的身份就杀了你，朕这个皇帝岂不是更昏庸了。”
    “那我能求陛下一件事吗？我愿以免罪手书，求陛下赦免我的堂兄。”
    “你是说旭尧？”
    “是。”
    “他绑架皇子、公主，在北凌多番生事，复仇之心昭然若揭，你要朕赦免他？”
    “他所求也不过是寻一个真相，为那些枉死之人沉冤昭雪而已。”
    “你拿什么保证？”
    “陛下，北渊已亡，这是不争的事实，如今他已经知道当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沈从风，所以他仇视的也只有沈从风而已，何况当年他绑架二皇子之事，也是受了沈从风和墨云沉的威胁。而当年他绑架星月公主，也算间接化解了北凌在天启和西岳之间两难的局面。”
    凌皇沉思片刻，“朕不能冒险，朕可以信你，但是不能信他。”
    “若我最终能够证实他并无扰乱北凌朝纲之心，陛下是否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
    “朕不能承诺你，未来的路，由太子决定。朕相信他。你也可以相信他。”
    “雪凰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如今储位虽然已定，但是这朝堂依旧不稳，太子还需要更多的助力，朕打算为他赐婚。”
    “赐婚？”雪凰意外，“陛下想将何人指给太子？”
    “孟相的嫡长女。孟相乃国之栋梁，三朝元老，其女知书识礼，端庄秀丽，为太子妃的合适人选。其子在朝中官职不低，来日必有成就。且此番立储之事，孟相也支持太子。”
    孟相的长女，便是雪凰那日在赵太傅府上见过的孟念熙。
    的确是个很好的女子，典型的名门世家的大家闺秀。端庄大气，知书达理，是太子妃的合适人选。
    可是墨瑞霖会愿意娶吗？他一向不喜欢通过联姻这种方式去争太子之位，何况他心里应该装了别人了。
    但是如今形势严峻，立孟相之女为太子妃的确是最有利的选择。
    “陛下问过太子的想法了吗？”
    “朕相信他会明白的。”
    雪凰没有再多言，她清楚身为皇室，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不管墨瑞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都没法做主。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朝堂安危，北凌的军权大部分都握在沈从风手中，这些虽驻扎在西北地区，但是能受皇室调动的唯有骁骑营一万兵马，其余的包括禁军在内的两万人马都在沈从风一派手中，且沈从风手中还有一支私兵，当初他与陈瑾勾结，私铸兵器，豢养私兵，太子一支追查其下落，却苦无证据。如果真有变故，恐怕挡不住。”
    “储位已定，他若造反便是乱臣贼子，名不正言不顺，皇室子弟，人人得以讨伐。他会冒这个险吗？”
    “如果太子不在了呢？”
    “所以陛下禁足太子，也是想保护他？”
    凌皇点头，“他是朕全部的指望。朕希望，他能肃清朝纲，去做到朕一辈子都未能做到的事。”
    雪凰有些恍惚，她想起沐洸曾经给她讲过的那场前尘里，所有人的结局。
    他说凌皇没有相信墨瑞霖，最后他万念俱灰，自刎于泰安殿之前。
    轮回之间，宿命已然更改了吗？
    这一次，结局会如何？
    “陛下，您是一直都相信他吗？”
    凌皇似乎没想到雪凰会问这个问题，他愣在了那里，许久才道：“为什么这么问？”
    雪凰已经从他的犹豫之中得到了答案，但是现在墨瑞霖却成了凌皇最信任的那一个人，这也是一种宿命上的轮回吧。
    “陛下信他就好，雪凰希望陛下能一直这样信任他。”
    凌皇又咳嗽了几声，手帕上渗出了鲜血。
    雪凰惊了一下，“陛下？”
    凌皇摇头，“朕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关于……关于北渊皇族流传的秘密，当真只是一个传说吗？”
    “我不知道，当年国破之时，我尚在襁褓之中，这些年又是在鬼谷长大，我实在不知。”
    “朕大概明白，沈从风当年挑唆两国战乱，又杀了你的父兄，恐怕为的就是那个秘密吧？”
    “陛下所言不错。就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他杀害了我所有的亲人。”
    “如果……如果有可能，朕希望你找到这个秘密，就当是为了顾清澜和太子，为了他们所求的盛世太平……咳咳咳……”
    雪凰心情复杂，没有回答，而是道:“陛下，您先去休息吧。”
    凌皇无力的点点头。
    雪凰赶紧退出去叫人，自己则又被带回了长青宫。
    只不过她一走进去，就察觉到了她的寝殿深处有人。
    雪凰不动声色，“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人了。”
    门口的婢女远去，雪凰关紧房门，看向帷幔后方，“出来吧。”
    一个白衣身影缓缓走出，正是容屿。
    “大叔？”
    二人在桌前坐下，雪凰惊讶的发现，容屿还带了个食盒，里面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还有一坛胭脂醉。
    夜闯皇宫，还能带着这么大一个食盒不被人发现，真是了不得。
    雪凰笑了笑，“大叔好身手。”
    容屿将酒倒上，“还有心思打趣？”
    “凌皇没有为难我，有何好担心的？何况囚禁只是暂时的。”
    “云洲让我来告诉你，保护好自己，外面的事情，他自会一一解决。”
    “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告诉我？难道是对自己的身手不够自信？”
    容屿笑了一下，“或许吧。”
    “大叔，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
    “二叔到底在做什么？”如今不仅是她，顾清澜和墨瑞霖也被禁足，沈从风和二皇子一党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卫云洲也绝不会坐以待毙，恐怕在不久的将来，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知道我从不过问他的事情，我只负责护好你。你如果想帮他，也唯有保护好自己，他们才能放手一搏。”
    “你是怕我成为他们的掣肘？”
    容屿没有说话。
    “那二叔他们可有胜算？”
    “世间之事，从无必胜的把握。”
    雪凰沉思片刻，“大叔，如果真的有变故，你不用管我，我自会离开这里。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二叔他们，凌皇跟我说过，尚阳城只有一万兵马受皇室直接调动，其余包括禁军在内的两万人马由沈从风掌控，不知二叔有没有和你说过，沈从风私铸兵器，豢养私兵的事情，那恐怕也是一支数目不小的人马，如果真的有变故，凭他们是挡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