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皇亲国戚在知道天佑的身份后自然是各有各的反应。多数人的表现是欣喜,毕竟作为亲族,楚王的直系后代出现对他们来说都可以说算是件好事。这意味着他们的亲族关系将可以延续到下一代楚王的身上,更有利于他们的地位。
当然,像芈天英这样的可就高兴不起来了。
“王叔,此人来路不明,怎可轻易相信他的身份?”芈天英可不是个胸有城府的人,发现天佑居然抢了自己的王位,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认为眼前这小子抢了自己的王位,所以就毫不犹豫的开始了反击。别说眼前这野小子可能真的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要让他变成假的,总之不能挡了自己继承大统的机会。
如果地位互换,天佑是肯定不会这么问的。不管他的身份是真是假,芈天英这样问了,便是把楚王和姬瑶都给得罪了。哪怕之后证明他天佑不是楚王之子,对他芈天英来说也绝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芈天英这家伙显然是没有天佑那般聪明,居然直接问了出来。
楚王和姬瑶当是便是眉头一皱,心里显然有些不快,不过两人都有被质疑的心理准备,倒也没什么太大反应。
楚王稍微停顿了一下,而后便开始解释。先简单介绍了一下天佑与姬瑶相认的过程,而后说明了其中的诸多证据。总之就是告诉所有人:这就是我儿子,我们夫妻都已经验过了,肯定没错。
虽然宗亲们也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慎重,但毕竟楚王说的那一堆证据调理清晰,而且若不是事实实在无法解释有人能刻意制造出如此完备的证据,即便是当年的知情人想要伪造也不可能。所以宗亲们虽觉不妥,却还是相信了楚王的话,于是纷纷开始恭喜楚王和姬瑶洪福齐天,小王子失而复得。
楚王夫妇对大家的道贺当然是笑而纳之,然后拉着天佑一起和大家热络的客套起来。毕竟这些都是宗亲,和大臣们不同,这都算是楚王的家里人。
天佑和宗亲们这边热络非常,芈天英这边却是一脸的阴戾,而和他有同样反应的还有一人,正是那靠山王芈福泽。只不过和芈天英不同,这芈福泽至少多活了几十年,城府多少还是有点的。所以当着楚王的面,这位靠山王表现的还算是中规中矩。至于这心里怎么想,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尽管心下恨不能将天佑活吃了,但如今这个情况芈天英也不好发作,只能随着人群一起强颜欢笑,至少他还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摆脸色。只是这家伙城府实在不深,表面上想要装出一副恭喜的样子,可心里的活动却怎么也伪装不住,弄的一张脸和抽筋似得很是古怪。
皇亲国戚虽说也算是亲属,但毕竟不同于寻常百姓家。一番简单寒暄后便就结束了这次短暂的见面会。毕竟来日方长,要建立亲属关系什么的也是日后的事情。目下也不过是让大家见个面,算是将天佑的王子身份先摆出来。
当然,这次的大规模见面会与其说是认亲,倒不如说是候选人提名。
楚王和姬瑶的意思其实很明确,就是告诉这路人马一声:“这是我儿子,我有继承人了。你们之前支持的那些阿猫阿狗的都当不了楚王了,你们自己想好以后该怎么站队。”
送走了这些皇亲国戚,今晚的宴会便算是结束了。各路人马分开各自离宫,天佑也被送回了那处宫城外的院落。了了一桩心事,天佑感觉身上似乎都轻快了许多,但他是轻快了,有些人却睡不着了。
……哗啦……
一只上好的官窑大花瓶被掀翻,摔成了一地碎瓷片。芈天英怒吼着:“那个什么天佑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他不是紫霄宫的小杂毛吗?在么就成了皇叔的儿子了?”
屋内此时并不止芈天英一人。上首的桌案旁端坐着表情阴沉的夷洲王芈福生,在他身边还站着一名紫衣中年人,看站位应当是芈福生的心腹。另外这屋里还有七八人,俱都是刚刚见过天佑的官员或勋戚。至于本该随侍在侧的下人吗……早被清退到了这间屋子十丈以外的地方。
别看芈天英发这么大火,屋内其他人却是并不怕他,因此并没有人表现出什么太大反应。事实上众人的目光就从未在芈天英身上停留过,而是一直注视着上座的芈福生。尽管他们现在聚集于此所为的都是芈天英的王位继承权问题,但在芈天英真正坐上那个位置之前,一切还是得看这位夷洲王的。毕竟芈福生才是那个代楚王管着半壁江山的天潢贵胄,而芈天英吗……以后如何不指导,但现在,没有他爹他什么也不是。
“父王,你倒是说句话呀?”发了一通脾气后见没人搭理自己,芈天英便主动询问起了芈福生。
“出去。”心情本就不太好的芈福生现在根本没心情搭理这个不长进的儿子,直接就要把他赶出去。
芈天英却是委屈的喊着:“父王你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咱们要讨论的就是该如何抢回我的王位,你居然要让我出去?”
啪……哗啦……
暴怒的芈福生一巴掌将身旁的八仙桌拍了个粉碎,桌上的茶壶、花瓶一起摔了个粉碎。
“孽障,那是你王叔的王位,哪儿有你的份?马上给我滚回屋去闭门思过,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再敢胡言乱语我打断你的腿。”
“父王我……”
“滚!”
随着怒吼出声,芈福生身上不自觉的开始逸散出狂暴的灵力波动。这夷洲王身上的修为竟是比楚王还要高出许多,周围的空气甚至都因为周围灵力的暴走而开始急速奔流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在屋内刮起一阵旋风来了。好在那立于芈福生身侧的紫袍中年及时出手,轻轻伸出一只手搭在了芈福生的肩上劝慰道:“王爷息怒,世子年幼可以慢慢教导,如今还是正事要紧。”
这人一边说一边冲芈天英打手势,这会芈天英也害怕了,不敢再顶撞父亲,灰溜溜的转身出了大堂往自己房间跑去,几个下人连忙跟着去了。
等芈天英出去,那紫袍人才松开手。此时大堂内的气流已经重新稳定了下来,芈福生身上的灵力也重新趋于平缓。
很明显,这紫袍人不但和芈福生关系极亲近,而且地位也不仅仅是下属那么简单,否则刚才这种情况做为下人是不可能胆敢直接把手放在主人肩上的。
眼看着芈福生重新平静下来,下面人群中一人略微上前一步拱手道:“萧大师说的对,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旁边又有一人立刻接着道:“这个叫天佑的少年出现的如此突然,实在是有些蹊跷。下官觉的其中定然有什么问题。想来那天佑的身份多半就是假的。大王此举多半只是为了制衡我等,他要的不过是一个能被控制的继承者而已。所以我等不妨先派出得力人手四下搜集证据。这假的便是假的,他真不了,只要是等努力搜索,定然是能发现其中问题的。”
这人说完之后旁边立刻有几人表示赞同,连声道:“有山大人说的在理。只要能证明此人为假,那这问题便也不是问题了。”
“是啊,是啊。此话有理。”
“……”
众人正自附和着这个提议,忽听一个声音从厅外传来,吓了众人一跳。
“有山大人此话大谬。”
随着说话声,从厅外走进来一眉清目秀的俊朗后生,看眉目竟与坐上夷洲王芈福生有五六分像。只是和芈福生的英武霸气不同,此人面部线条要柔和许多,倒是隐隐有点男生女相的意思。当然,这人行走说话间其实也有三分英气,虽然长得秀气或者说太漂亮了些,但气质上却并不显得柔弱。
进得厅堂,青年便拱手向众人简单施了个礼算是打招呼。
看到这人相貌,众人提起来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刚刚他们讨论的问题可是不能被外人听了去的。虽说就算有人告到楚王那里,大王也不大可能因为一人的言论就把他们如何如何,但所谓做贼心虚,众人说的确实是不该说的内容,所以这心里总还是有些忌惮的。不过看清来人后他们就不担心了,因为这人叫芈天阙,乃是芈福生的三子。若不是他自己不愿意,其实芈福生和在场的这帮人其实都更想把他扶上王位。毕竟和那个不长进的芈天英比起来,这芈天阙的各方面表现几乎堪称完美,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
简单拱手还礼之后,有一人问:“二世子,你方才说有山大人所言大谬,不知是何意思?”
若是一般人这么说,在场之人就算不张嘴开骂也要先反对一番再说。但这话是芈天阙说的,那就不同了。这位一直以来可是号称神童来着,虽说年纪不大,可这言谈举止之间却都是道理。往日他提出的论点就没出过错漏,所以即便他突然否定了一个众人都觉得在理的提议,众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也不是反对,而是先听听再说。
芈天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向芈福生行了礼,然后才转过来说道:“其实目下有没有证据并无意义。况且,比起此人乃是假冒之人,我倒更希望他真的便是那年被掳走的王子才好。”
“此话何解?”之前提出搜集证据的那位有山大人拱手问道。
芈天阙先是还礼,而后道:“有山大人自己也说了,此人乃是大王故意推出来牵制我等的棋子,那便是说这是大王想要他做这王储。而这王位继承权,本就是大王一言而决的事情。那么,既然是大王想让他来继承这个王位,那么他的身份是真是假又有什么意义呢?”
芈天阙一席话说的众人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是啊!王位要传给谁那本就是由大王决定的,而如今大王希望传位给那小子,那他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本就是大王找来牵制他们的存在,就算他们能拿出一千一万个证据证明那小子是假冒的,大王也只会找出更多的证据来证明他是真的。说白了就是天佑到底是否是王子,其实已经毫无意义了。
那位有山大人迟疑了好久,想明白了芈天阙的意思后又问道:“那世子你说希望他是真的,这又是何意思呢?”
“因为如果他是大王刻意安排的,便如我刚才所说,他的身份已经毫无意义,你们证明不了他的身份,就算能,大王不认也都是白费力气。但若反过来想。若他是真的,那便是说,大王只是因为寻回了幼子,所以才顺理成章的传位于他。这不是大王的主动想法,而是大王顺应事理而行的决定。那么,这王位便还有转圜的余地。毕竟这神洲十国,各家大王的子嗣那么多,也不是个个都子承父业继承了这王位不是?”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都有点茅塞顿开的意思。是啊!王储怎么了?大王不喜欢的话,换掉也是一句话的事情。所以,相比之天佑是楚王找来的棋子,反倒是如果天佑是真的王子,对他们来说反而更好解决一些。
不过,众人刚感觉面前豁然开朗之后却立刻又发现不对了。
如果说天佑真是楚王之子,那就是说天佑是目前楚王的唯一继承人。虽然换继承人就是楚王一句话的事情,可如今就这么一个继承人,楚王还怎么换?就算神洲十国的王储都是择优录取,可这个择优录取也是有范围的。大王再怎么开明也不可能把继承制变回远古时期的禅让制吧?再说就芈天英的德行,在场众人都不觉得他能比天佑更讨楚王欢心。以前是楚王没得选,可现在不一样了啊。
反应过来的众人又找芈天阙道:“世子你又拿我等开玩笑。你这一说不是又把问题绕回来了吗?”
芈天阙这才笑道:“是啊。我本来也没打算帮你们想办法呀。”
本来也在认真听的芈福生这时候又有点急火上头的意思,抬手就想拍桌子,往下一按却按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桌子已经让自己拍碎了。不过这一下拍空他也收了脾气,只是略有不愉的对芈天阙道:“休要胡闹,不愿帮忙便去玩你的琴去,莫在这里碍眼。”
本来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转身就走,但出乎芈福生的预料,这次芈天阙却是笑着说道:“倒也不是不能帮忙,不过儿子最近看上了一张古琴,只是那琴的主人对这琴也是爱惜非常,因而要价甚高,所以……”
看芈天阙那一脸的笑,芈福生忽然感觉肝疼。他一生有过不少女人,最爱的却只有一人。只可惜那人走得早,只留了芈天阙这么一个儿子给他做念想。可这儿子什么都好,不但继承了母亲的相貌,天资也是卓绝,能文能武无艺不通。然而,就是这么个近乎完美的儿子,却是个玩世不恭的性子。不爱钱财,也不贪权力,就喜欢女人和乐器,整日流连花丛让他伤透了脑筋。
不过,这些年过来芈福生也想通了。反正他又不止这一个儿子。老大芈天英喜欢权力,那便让他去争就是了。反正以他的资质走修行一路怕是没什么出路的。反之这芈天阙喜欢玩,就让他玩便是。有一个儿子做上王位就足够了,另外一个儿子要是能修行得道,做个逍遥神仙也挺不错。
所以,芈福生从来不对芈天阙做过多苛责,哪怕他有时会胡闹,芈福生也不太在意。反正芈天阙比芈天英聪明许多,就算胡闹也知道分寸,即便偶尔做事出格一些也从未真的惹出过什么事情来,最多就是有些风言风语而已。倒是有些时候有什么需求需要求到他这个做爹的时候,芈天阙也会尽心的出点力,并且通常都能起到大作用。
芈福生感觉这就挺好,起码对芈天阙他比对芈天英要满意许多。
“行了,你的琴一会去找管家,先来说说你的办法。”芈福生决定妥协,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办法管用,一点钱财算什么?
芈福生本以为芈天阙会立刻给出答案,谁知这小子却是两手一摊。“不知道啊。我又没见过那个天佑,怎么知道要怎么对付他呢?”
“你……”芈福生感觉现在不光肝疼,心也开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