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焕以为曹子建让他去擦自己吐在地板上的口水是顾忌那几个打手呢。
其实,这也很正常。
毕竟对面单单摆在明面上的就有八个人。
暗处还有多少人完全不清楚。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
金不焕想想,只得将对大堂经理的怒火给暂时压了下来。
拿过那只白手套,往地上一擦。
而后,就准备将白手套给扔到饭店外面去。
“上哪去呢?”曹子建见状,开口喊住了金不焕。
“扔手套。”金不焕答道。
“这手套又不是你的,扔什么。”曹子建摇头,朝着金不焕勾了勾手:“拿给我吧。”
这话,别说把金不焕整糊涂了,就连那大堂经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情况?
这擦了地上口水的手套不扔,还要来作甚?
金不焕不懂归不懂,但他却是个有吩咐就会照做的人。
这就将手套干净的一面朝下,递给了曹子建。
曹子建伸出两根手指,夹住手套后,便是直接将其给塞到了大堂经理的燕尾服内兜里。
这一幕,不仅将大堂经理给看懵了,就连金不焕,姜祥云以及身后那八个打手都为之一愣。
他们没有想到,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冲突的情况下,曹子建居然会做出如此举动。
这不明摆着在火上浇油吗?
此刻,金不焕,姜祥云以及那八个打手都已经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了。
当即,两方人马摆开架势。
一边等曹子建发话,一边等大堂经理发话。
然而,此刻的大堂经理却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道,曹子建就是在故意羞辱他。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劲。
明明自己这边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对方为什么还如此强势?
难不成有什么来头?
心中这么想着,大堂经理盯着曹子建的容貌仔细看了起来。
同时,在脑海中思索着有没有跟对方这般长相的大人物的存在。
至于曹子建,也没有任何行动,而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大堂经理。
这使得整个饭店大堂,一时之间,变得无比寂静。
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般。
好半晌后。
大堂经理没有在脑海中找到跟曹子建相貌相仿的大人物。
不过,他也没有下令让那八个打手动手。
而是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问道:“这位客人,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没打算认识你,所以你不用知道我叫什么,给我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曹子建漠然道。
这话让大堂经理一愣的同时,也让他愈发觉得对方肯定大有来头。
不然,凭什么敢如此‘嚣张’?
就在大堂经理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看到曹子建将手伸进了口袋。
而后,几块大洋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这十块大洋,是我买你那支手套以及让你帮我扔手套的小费。”曹子建一边说着,一边将握着大洋的手伸到了大堂经理的跟前。
一出手,就是十块大洋的小费?
要知道,平时那些老外都没有这么阔气过。
这会,大堂经理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的位置。
虽然说,自己是汇中饭店的经理,但放眼整个淞沪,比自己有钱有势的大有人在。
在那些人面前,自己还是得夹起尾巴做人。
当即,大堂经理双手捧成了一个碗形,就准备去接曹子建手中的小费。
只是,还没等他将手伸到曹子建的拳头下面呢,曹子建抓着大洋的拳头松开了。
十块大洋在大堂经理的眼皮子下朝着地上落去。
顷刻间,叮叮当当声响起。
是的,曹子建就是要故意刁难他,为的就是让对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而这一招,十分奏效。
在金钱面前,大堂经理弯腰了。
这会正在捡地上的大洋呢。
那八名打手看到大堂经理这副模样,眼中非但没有半点鄙视,反而还露出了羡慕之色。
十块大洋。
都快抵得上他们半个月的工钱了。
随着大堂经理将十块大洋全部捡起之后,对着曹子建躬身道:“感谢大人的馈赠。”
曹子建表情平淡的回应道:“给我听好了,既然打开门做生意,就摆正自己对客人的态度。”
“我是来消费的,不是来被你区别对待的。”
“给我将你最好的服务拿出来。”
“尊贵的客人,您教训的是。”大堂经理恭声应道:“汇中饭店经理齐辉,很荣幸能为您服务。”
“那现在还有房间吗?”曹子建问道。
“有的,有的,我这就给您办理入住手续。”大堂经理连道。
这一刻,大堂经理表现出的才是真正对待客人应该有的态度。
最后,曹子建要了三个房间。
随着入住手续办理完毕,齐辉并没有目送曹子建等人上楼,而是选择亲自带着三人去到客房。
以此,来体现自己的服务热诚。
由于曹子建等人的房间在饭店的五楼,所以,齐辉并没有带三人去大堂边上那处盘旋而上的花雕精致的木制扶手楼梯。
而是领着三人去到了大堂的角落。
这里正是有着整个淞沪,乃至华国都极其罕见的电梯。
只见齐辉将一个木质小门给打开。
在小门之内,还有一个铁拉门。
“三位尊贵的客人,请。”齐辉拉开铁拉门的同时,做了个请的手势。
金不焕和姜祥云都没见过电梯,所以,当看到面前狭窄,幽闭,但看起来十分精致的小‘房间’后,都是露出了疑惑之色。
不是要上楼吗?进这小房间里干嘛?
难不成这里还能给自己带到楼上去不成?
曹子建看着两人眼中的疑惑,解释道:“这是电梯,国外进口的。”
“采用电动机驱动,通过涡轮减速器带动卷筒上的绳索,从而做到升降轿厢的功能,能把我们送到五楼。”
听着曹子建的这番话,齐辉心中暗道:“这年轻人,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不仅知道电梯,还对其工作原理都这么了解。”
随着四人进入电梯之后,金不焕看着齐辉将门和铁拉门重新关上,忍不住开口道:“确定这小房间能将我们四个人送到楼上去?”
“哦,我最尊贵的客人,别说咱们四个了,在多加四个都没问题。”齐辉解释的同时,电梯也开始启动。
这突然上升时产生的失重感让金不焕和姜祥云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想要去抓什么东西。
奈何,电梯里除了光滑了墙面,并没有能抓取的东西。
所以,两人最后能做的就是紧紧的贴着墙面。
不多时,电梯抵达五楼。
随着电梯门被重新打开,金不焕和姜祥云二人首当其冲,率先跑了出去。
第一次的乘坐体验,让两人感觉很不好。
曹子建见状,不由笑了笑。
“尊敬的客人,你们的房间在里头,请跟我来。”齐辉说着,便是在前面带路。
只是在经过走廊拐角处时。
另外一侧刚好有人走了出来。
只听得‘砰’的一声。
两人谁也没有看见谁,直接撞在了一块。
跟齐辉相撞的是一个看着四十有余,带着一副眼镜,穿着大棉服的中年男子。
随着两人碰撞,那中年男子一个后退,跌坐在了地上。
不仅鼻子上的眼镜掉了下来,就连他手里拿着的画卷也是滚到了一旁。
只是对方并没有去管自己的眼睛,而是率先将那幅画卷给重新拿到了手上。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齐辉也没看清跟自己相撞的是谁。
想着能出现在饭店五楼的,肯定是汇中饭店的客人。
先道歉,准没错。
“没事。”中年男子回道。
可能是这声音让齐辉感到有些熟悉吧,赶忙抬眸朝着对方看去。
当看清中年男子的长相后,齐辉脸上的歉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愠怒:“老夏,你特么又偷摸着溜进饭店了是吧?”
“齐经理,误会。”老夏将眼镜戴好后,解释道:“这次我可不是偷摸着溜上来的,而是您店里的客人专门喊我过来的。”
“胡说。”齐辉一脸不信道:“本店的客人,非富即贵,会喊你过来?”
“是真的,齐经理。”老夏开口道:“那客人跟我在一茶楼认识,听到我手头有幅字画要出手,于是,就让我拿到这给他看看。”
“您要不信,可以亲自去问他。”
“他就住在508,是从京城那边过来的先生。”
对于客人,齐辉哪敢去过问。
见对方答得认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他也只能作罢。
这就像赶苍蝇般的赶起了对方:“滚滚滚,下次别让我在这饭店看到你。”
老夏没有吭声,这就准备离开。
“等等。”
而就在这时,曹子建出声喊住了对方。
从对方第一时间并不是去捡自己的眼镜,而是那幅画卷。
他多少已经猜到,这画卷应该有点东西。
“嗯?”老夏脚步一顿,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个衣着得体的青年。
“对方没看上你手里的字画作品?”曹子建问道。
“不是。”老夏摇头:“对方只是嫌我要的价格太高,没谈拢。”
“多少钱?”
“一千大洋。”老夏答道。
听到如此高价,齐辉率先出声道:“老夏,你想钱想疯了?还是说,你这画是用金子画的?居然要一千大洋?”
对于齐辉的嘲讽,老夏没有接话。
“谁的作品?”曹子建则是问道。
“任伯年,不知道您是否认识?”老夏开口道。
曹子建可是获得过任伯年的人物画能力,不可谓不熟悉。
不过他嘴上却是答道:“有所耳闻,可否打开让我看看?”
“可以。”老夏痛快的答应下来。
他来此,就是为了出手这幅画的。
加上对方在知道自己的报价后,还坚持要看,说明是有意向的。
说不定,能达成交易也说不定呢。
“那走吧,去房间里。”曹子建道。
“公子,不用这么麻烦。”老夏摆手道:“这是立轴画,我直接在这里打开给你过目。”
说着,老夏将画卷打开,立于自己的身前。
这画长约一米八,宽一米二。
是幅花鸟画。
画面构图饱满,留白巧妙。
以淡墨挥笔写树,层次分明。
双禽则重点刻画了头、眼、爪,以表现精神。
画中玉兰枝干苍劲扭转,犹如潜龙飞天,玉兰花朵正反错落,浓淡有致,落笔大胆而肯定,运笔精娴。
正所谓一法通,万法通。
曹子建先前就获得过任伯年的人物画能力。
所以,当看到这幅花鸟画的第一眼,就肯定是任伯年的真迹无疑。
因为任伯年不管是人物画,还是花鸟画,都蕴含着那种“逼肖”对象、忠实于现实的“真”的精义。
不仅注重形似,更注重神似。
曹子建已经有些明白,对方为什么不肯花一千大洋收这幅画了。
并不是说,这幅画的艺术水平不够。
更多的还是距离任伯年过世,还不到三十年的时间。
要知道,在19世纪90年代,任伯年创作了大量作品。
保守估计,这会任伯年的画作,最少还有两千幅存世。
任何东西,一旦多了,价值上就要受到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这会任伯年在淞沪小有名气,但其画作却是很难卖上价的重要原因。
只是这一千大洋的价格,在别人看来十分离谱,但是对于曹子建而言,完全可以接受。
首先是任伯年生平创作以小幅作品居多,如此巨幅力作实为罕见。
其次是,现实世界任伯年的存世画作并没有如此夸张。
曹子建这就象征性的跟对方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
“一千大洋,一分都不能少吗?”
“公子,不瞒您说,本来我是压根没打算卖这幅画的,奈何,家里老伴生病,急需一笔钱,迫不得已,只能卖画救老板。”老夏摇头。
曹子建没去纠结对方话里的真实性,这对他无关紧要。
又确认了一番后,见对方真的没有要降价的意思,也不磨叽了,道:“行吧,一千大洋就一千大洋,我要了。”
齐辉看着曹子建跟老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情况,暗暗庆幸刚才没有让打手对曹子建出手。
不然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毕竟舍得花一千大洋买一幅字画的‘狠人’,花一千大洋整死自己,那也很正常。
此刻,曹子建在他心中,已经被贴上了完全不能惹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