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卡尔轻轻地拍着阿里斯的背，直到她的情绪平静下来。他的动作是那样笨拙，看得阿里斯破涕为笑。她抬起头，看着里卡尔，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是不是很奇怪？”
“嗯，有点。”
“只要你能开心，我就放心了。”
里卡尔说着，想要再次将阿里斯拥入怀中。但阿里斯还有话要说。她今天来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而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里卡尔，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里卡尔看着阿里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阿里斯突然觉得，无论她说什么，里卡尔都会认真倾听。她从未如此依赖过一个人，这让她觉得既新奇，又感动。
“我之前说过，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比如出身，比如父母。”
“你是说……”
“不，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阿里斯语气坚定，里卡尔只好闭上了嘴。
“我结婚之后，来到北境，才开始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虽然比别人晚了一些，但人生，永远没有太晚的开始。
“里卡尔，我并不怨恨我的父母。”
“嗯，这样就好。”
仇恨，只会让人更加痛苦。里卡尔不希望阿里斯被仇恨蒙蔽双眼，即使因此他会受到伤害，他也心甘情愿。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认可他们的行为。我不会再给他们任何东西，也不想再给他们任何东西。”
说出这句话，阿里斯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
“我……不恨他们，也不爱他们。因为他们从未给过我爱。”
她心中的堤坝，终于崩溃了，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将所有的一切，都倾诉给了里卡尔。在他面前，她不需要伪装，也不需要顾忌任何事，她只想做最真实的自己。
“是里卡尔，是北境的人们，教会了我什么是爱。所以，我的家人，只有你们。”
“你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无法选择你的父母。”
“嗯，我知道。”
但这一次，阿里斯并没有就此打住。她的内心，已经变得更加强大。
“但是，我可以改变我的身份。”
阿里斯说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阿里斯，你该不会……”
里卡尔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似乎已经猜到了阿里斯想要说什么。
“你还记得吗？你说过，就算我不是公主，就算我不再美丽，就算我不是唯一一个不受诅咒影响的人，你依然会娶我……”
“我当然记得，我一直都是真心的。”
“那就答应我的请求吧。”
阿里斯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个决定，即使是里卡尔，也无法轻易答应。
“我决定和莱昂王室断绝关系，放弃公主的身份。”
“阿里斯……”
里卡尔没想到，阿里斯竟然会提出如此决绝的要求。
“我知道，世人会怎么说。他们会说，大公国闭关锁国，强迫我与家人断绝关系。莱昂王室也会提出抗议，大公殿下，还有大公国，都会因此受到指责……”
“不，我不会在乎那些。”
里卡尔根本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
“我发誓，我一点也不在乎。北境一向与世隔绝，也一直被人诟病，那些流言蜚语，从我出生起，就从未停止过。”
里卡尔不擅长说谎，阿里斯早就知道了。所以，她相信，他现在说的话，都是真的。
“但是，这件事，我们必须慎重考虑。我没有权利剥夺你与家人团聚的权利。而且，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娶一个外国女人，会让北境的外交关系变得更加复杂。”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比起仇恨，更可怕的是冷漠。他们从来就不是阿里斯的家人，而现在，他们竟然想要伤害阿里斯真正的家人，这让她无法忍受。
“我的家人，是阿尔贝图斯家族。就算他们生了我……也没有资格利用我。”
阿里斯的眼神，充满了坚定。
“而且，我讨厌这样。他们从未给过我爱，现在却想要用你的钱，来买我的亲情？为了谁？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家人，我不想再向他们乞求廉价的感情。”
虽然说的是伤心事，但阿里斯的声音，却很平静，很理智。对她来说，父母，只是给了她生命的人。她从未感受过他们的爱，所以，她也不恨他们，也不怨他们。这件事很简单，她只是不想再被他们利用。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会影响到大公府的声誉，让你们被人议论。”
“我不在乎那些。”
里卡尔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从他决定娶阿里斯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那您会答应我的请求，对吗？”
阿里斯想要的答案，已经很明确了。她知道，里卡尔会因此受到指责，但她宁愿这样，也不想再让莱昂王室，浪费她的时间，她的感情，她的金钱。
“你再考虑几天吧。”
“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阿里斯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里卡尔对莱昂国王夫妇，更加厌恶了。天下无情的父母虽然很多，但他们竟然利用自己的女儿，还让她如此伤心，真是不可原谅。
“再考虑十天，不，七天吧。如果你七天之后，还是坚持你的决定，我会亲自去请求教皇，为你解除和莱昂王室的关系。”
这不是阿里斯最想要的答案，但对里卡尔来说，已经是极限了。阿里斯无奈地点了点头。
“只有七天，不能再拖了。”
“……好吧。”
阿里斯低下了头，她心里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有些愧疚，她把所有的负担，都推给了里卡尔。
“对不起，我……”
“别说了。”
里卡尔打断了阿里斯的话。他不想再听到她的道歉，那只会让他更加心疼。他知道，在这件事上，阿里斯没有任何错。
“可是，因为我……”
“不要向我道歉，也不要觉得愧疚。如果你真的想补偿我，那就多笑笑吧。”
他真是个简单的人，阿里斯更加喜欢他了。
“我现在笑不出来。”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了。”
里卡尔的话，太过直白，让阿里斯有些不好意思。她抬起头，看着里卡尔，他却一脸平静，仿佛刚才说的话，再正常不过。
“里卡尔，你怎么能这么自然地说出这种话？”
“夫妻之间，说这种话，很奇怪吗？”
“也不是不行……但你太自然了。”
里卡尔拉着阿里斯的手，走到了床边。阿里斯顺势坐在了床上，里卡尔坐在她身边，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
“谁说我很自然？”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阿里斯的心跳，突然加速。虽然他表面上很平静，但他的呼吸，已经有些紊乱了。
“每次抱着你，我都很紧张。”
一开始，她还不太习惯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但现在，她已经完全习惯了，仿佛他们天生就应该在一起。
“现在，我也很紧张。”
“……看不出来。”
里卡尔笑着摇了摇头，他低下头，吻住了阿里斯的脖子。他的嘴唇，带着灼热的温度，让阿里斯的身体，也开始发烫。
“今晚，我想留在这里。”
他搂着阿里斯的手臂，微微收紧。
“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能不能……睡在一起？”
里卡尔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害羞，这让阿里斯觉得很可爱。
“不，不行。”
里卡尔突然松开了阿里斯，站起身来。阿里斯惊讶地看着他。
“里卡尔，你现在的样子，很奇怪……你知道吗？”
里卡尔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他正在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
“你不是说，今晚要在我这里过夜吗？”
“……我是说过，但我的房间，和大公夫人寝宫之间，有一条秘密通道，所以……”
“你想一个人睡？”
“不是。”
里卡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阿里斯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里卡尔的手。
“夫妻睡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里卡尔反握住阿里斯的手。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啊，那个……”
阿里斯的脸颊，顿时变得滚烫。她想起了新婚之夜的尴尬，没想到里卡尔竟然还记得。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哭……而且，侍女长说，你后来病倒了。”
里卡尔有些自责地说道。
“我没事了。”
听到阿里斯的话，里卡尔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他拉着阿里斯的手，走到了床边。
“我们睡在一起，真的没关系。”
听到这句话，里卡尔内心深处的小野兽，顿时垂头丧气。他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失望，但阿里斯还是看出来了。
“我骗你的。”
里卡尔一脸疑惑地看着阿里斯。
“我不是说，我已经没事了吗？而且……”
阿里斯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第一次，都是这样的。”
她的声音很小，但里卡尔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没关系……”
里卡尔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一把将阿里斯搂进怀里，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嘴唇。此刻，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阿里斯闭上眼睛，双手紧紧地环住里卡尔的腰。他的怀抱，让她感到无比安心。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再也不会害怕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