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贾环回去,心急的赵姨娘已经在屋里等他多时了,见他进门,便窜了过来,一张汗津津的涂了脂粉的脸紧贴着他的脸,狠狠地问他:“我问你,这桌饭菜是你拿银子要翠果去厨房里置办的吗?”
贾环见饭菜已然上桌,显然刚拿过来不久,桌子上还放着一坛女儿红,一切就绪,只等着他这个正主上桌了。
贾环一乐,今天的运气当真是好,刚拿回来,连热都不需要热了。
见桌子上有黄焖鸡,贾环来不及和赵姨娘说什么,直接上手撕了一只鸡腿,坐在那里狼吞虎咽了起来,边吃边招呼人:“姨娘,两位姐姐,还不赶紧坐下,现在正好吃呢,一会儿可就凉了。”
赵姨娘一肚子气正发不出来,见贾环倒是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一个耳朵就拧了上去,怒道:“我叫你个没良心的种子就记得吃。”
贾环正吃的香甜,猛不防被赵姨娘拧住了耳朵,顿时大叫了起来:“疼疼疼,哎呦,姨娘轻些,痛死儿子了。”
翠果、杏果在一旁吃吃的笑着,三爷这趟可是要受些苦头了。
见贾环吃痛,赵姨娘倒是赶紧松了松手劲,只是仍然拧着耳朵没有放开:“你来和我说说,做什么要花银子买这许多的好菜,你可捡着银子了么?”
贾环叫道:“姨娘先放开,我再说。”
赵姨娘无奈,只得放开贾环,问道:“你说罢。”
贾环笑嘻嘻的反而又吃上了鸡腿,自顾自的说道:“待咱们吃完了再说罢。”
赵姨娘见不动硬的是不行了,遂又虎了脸准备上手拧贾环,被贾环轻松躲过。
见赵姨娘已经急眼,知道不放兔子是不行了,遂放下鸡腿,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油手,从怀里掏出一物工工整整的献于赵姨娘。
赵姨娘等的着急,早已气得无可无不可了,忽见贾环给她一张纸,倒是好奇了起来,随随便便的单手拿了起来,放在眼下搂了一眼,瞬间如被雷击了一般,眼睛越睁越大,恍若天上的明月一般又大又圆。
她站在当地,看了许久还是不过瘾,半响,喃喃自语道:“地契!我竟有田庄了。”
一旁的翠果、杏果见赵姨娘呆滞的表情,倒是急了起来,前后捋着赵姨娘,怕她昏过去。
赵姨娘半天才缓了过来,见贾环一个人笑嘻嘻的重新捡起了鸡腿又啃了起来,遂赶紧冲了过去,悄声问道:“我且问你,这地契你是从哪里来的。”
贾环边吃鸡腿边慢慢答道:“自然是拿银子从衙门里买的。”
“许多银子?”
“1000两白银。”
赵姨娘不禁惊声尖叫了起来:“我的天爷,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银子,加上老爷给你的,总归也就三百多两,这两日据说还被你挥霍了许多,你究竟哪里来的1000两银子。”
停了停,她四下里看了看,神秘兮兮的问贾环:“莫不是你偷谁家的?还是那彩霞将私房给了你了。”
贾环哭笑不得,难不成我是那个吃软饭的么,嗯,凭长相倒也可以。
他笑着问赵姨娘:“姨娘这话说的,我从哪里偷的许多。实实在在的是儿子自己凭本事赚来的。”
赵姨娘只是不信:“你唬谁,单凭你一个黄口小儿,竟能赚这么多银子,那这世间的银子也太好赚了。”
贾环吃吃一笑,因见盘子里有一个鸭头,遂捡了出来吃脑子。
赵姨娘推了推他:“别尽顾着吃罢,快与娘说说。”
翠果、杏果也在一旁紧张的等着,怎么三爷一出手就是大动作呢,她们可不想挨王夫人打啊。
贾环见几人着急,笑了笑,放下手里的鸭头,认真的看着她们,将近日自己写话本子赚钱,托赵国基去衙门买庄子等情形一一说给了她们听。
赵姨娘三人早已呆住了,这事怎么这么离奇,如听天书一般呢?
不过有赵国基这个证人在,料想贾环也不能骗人。
有了明路,赵姨娘放下心来,郑重的把地契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忍不住的抹了一把眼泪。
贾环早已笑着坐在一旁看赵姨娘放地契,不说话,只是继续啃脑子。
赵姨娘注意到贾环,老脸不禁一红,结结巴巴道:“哥儿莫急,姨娘怕你丢了,给你保管着,等你大了就给你。”
贾环笑道:“看姨娘说的,本来就是给姨娘的,说什么保管不保管的话做什么,若是不给姨娘,我就不写姨娘的名字了。”
赵姨娘不承望这把年纪还能有个富贵之身,遂用手绢按了按眼角,拭了拭泪道:“好孩子,姨娘实没指望你这些,只是盼你争气些就好了。”
贾环道:“姨娘大差了,养老防老,天经地义,儿子努力不就是为了让姨娘生活的更好一些么,要不还有什么意义?”
一听这话,赵姨娘喜笑颜开,忙忙的招呼翠果、杏果坐下,开了酒,娘几个痛痛快快的坐在那里喝了起来。
吃到半截,赵姨娘忍不住抱怨了起来:“说起来,这些饭菜都是公中的,咱们就是多拿些有什么,又没有贴到外人头上,且不是天天拿,厨房那些贼娘养的,竟跟咱们要起银子来了,只怕是头长得多了些不够砍的,还是就是欺负咱们娘们。”
翠果、杏果吃着不说话,头却低了下来。
贾环反倒安慰赵姨娘道:“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公中的份例就是那些,每个月按数拨下来的,厨房也无奈何的很,咱们多要些,不给银子,厨房是要按数赔的。都是一群苦瓜子,何必去难为他们。”
赵姨娘却不服气道:“哪里是苦瓜子了,我且和你算算,每个月公中拨下那么些个粮食肉菜瓜果,满府里究竟能吃了多少,还不是漏了她们的腰包里去了。偶尔要些新鲜好吃的,就和踩了她们的脚一样,吱哇一顿乱叫,只是不足厌的很,竟还想和咱们要银子。要是果真都像咱们一样的章程也就算了,其实呢?那日我亲见的,宝玉屋里的丫鬟去给宝玉要菜,说要什么凉凉的、甜甜的、香香的,说了一大堆,搁了咱们早就被说了出来,偏是宝玉要的,那个柳家媳妇立着骚眼睛,眯眯笑着,直说知道了,临走还喂了那个丫鬟一块鸡肉。两人见我进去,睬也不睬一下,当即灰溜溜的分开各自走开,实指望我听不见,却不想被我听的是分分明明。我一时之间气不过,和她要了个胭脂鹅脯,搁了以前她哪里肯给我,只说是不在份例要赔钱之类的屁话。那会子,她应该是怕我说出去,利利索索的拿了出来,还贴着笑脸送了我出来,当真是贼的紧。”
赵姨娘一行说,一行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你说,她们可不是把人分了三六九等么,姨娘这么大年纪了,在老爷房里熬了十多年,宝玉也就算了,那是老爷的嫡子,怎么竟连个丫鬟也比不过。”
翠果几人赶紧放下筷子,安慰着赵姨娘。
贾环劝解道:“姨娘这又想歪了,你是老爷的姨娘,做什么动不动就和丫鬟比。府里的人太多了,都去厨房,厨房确实支应不过来。现在好了,姨娘手里有个百亩庄子,只要咱们不乱花费,今后的嚼用都够了,以后姨娘若是想吃些什么,只管拿银子去厨房和他们要,我就不信花银子他们也要三六九等么?只怕今后还要紧紧巴着姨娘做事才是了。姨娘你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