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这些年来,你跟着阿修,确实是委屈你了,是我不好,当初不顾你的意愿,强行将你娶进了门,这些年,家中清贫,让你跟着受苦了,真的对不起。”
“是阿修没本事,让你跟着他这么多年了,都没过上好日子。”
“我知道,阿修年长你许多,你一直都很介意这点,这些年,是我和阿修将你困住了,对不起。”
“今日,你阿姐和姐夫也在,咱们也已经将话说开了,你且走吧,我们不拦你了,这里有十两银子,你拿去吧。”
“这些年,是我们祁家对不住你,可家中的情况你也了解,我们只有这点能力,只能保证一日三餐的温饱,别的,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很抱歉,将你困在这清贫的家中这么多年,但从今日起,你自由了。”
“这十两银子,是我和阿修给你的补偿,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多的,我们是真的拿不出来,还请你能够体谅一下。”
云婶儿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阿娘,我真的知错了,能不能不要赶我走,可不可以在给我一次机会?”
徐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泪俱下的哀求。
“阿娘,阿琛和阿煜还小,他们不能没有母亲的,求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阿秀,不管将来如何,阿琛和阿煜是你的孩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你是他们的阿娘,你若是想他们了,随时都可以回来看他们,但……”
云婶儿话音顿住。
她抬头看了眼站在房门口的祁煜和他身后的祁琛,抿了抿嘴角。
沉默片刻后,她才继续道:“阿秀,我不想阿琛和阿煜再受到哪怕是一点点的伤害了,所以,请原谅我的自私,你走吧。”
话落,她不再看徐秀的表情,抽出被她抓住的手腕,起身,回了房间换衣服。
徐秀呆愣愣的坐在地上,盯着手中的银子,脸上一片绝望。
吸了吸鼻子,她抬头,目光希冀的看向祁煜。
小心翼翼的开口:“阿煜,阿娘留下来照顾你和阿兄,好吗?”
祁煜摇头:“不好,你一点都不爱我们,我和阿兄有祖母和阿爹就够了,你走吧。”
“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并不是真的知错了,你只是,只是不愿接受,以后无人再纵着你,无人再围着你转了而已。”
“你不是知错,你是懊悔,懊悔离开了这个家,你将再也没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过,再也遇不到像祖母和阿爹这般,毫无保留对你好的人了。”
“你现在的忏悔,都是装的,你就是自私鬼,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仇恨的瞪了她一眼,祁煜伸手将二丫推出门外,接着‘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将徐秀的目光隔绝在外。
紧接着,他小小的身子顺着门板无力的滑落。
双手抱膝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下巴搁在膝盖上,抖着身体小声的啜泣。
“阿煜,别哭了,她本就没有爱过我们,为她流泪,不值当。”
祁琛走到他身边蹲下身,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稚嫩的嗓音满是冷意。
“阿兄,我知道,可是……”
祁煜咬了咬嘴角,睁着一双红成了小兔子的眼睛,委屈的看着他,突然嚎啕大哭。
“阿兄,我知道她不爱我们,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受她的冷待了,我应该高兴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好难受啊……”
祁琛没有说话,只伸手将他抱住,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堂屋中。
徐芸看着失魂落魄的徐秀,“阿秀,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徐秀没应,只死死的盯着紧闭的房门,眼中满是悔恨。
“阿秀,别闹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路是你自己选的,你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又做出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是为何呢?”
“阿秀,我早就同你说过了,别作别作,你不听,现在这般,都是你自己作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该自己受着,怨不得任何人……”
徐芸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好的坏的,她都说了。
可不论她说什么,徐秀都始终一副呆滞的模样。
徐芸:“……”
咬了咬牙,对于这个不省心的妹子,她是真的恨得牙痒痒。
按了按眉心,她也懒得再与她多费口舌了。
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扬手,重重的给了她一耳刮子。
“徐秀,清醒点!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既要又要,最令人不耻,知道吗?”
徐秀依旧没说话,只睁着一双红肿的眸子眼巴巴的盯着房门处。
满脸期待。
但……
她注定要失望了。
徐秀不愿走,徐芸无奈,只得让丈夫王勉抱着女儿先回家休息。
失魂落魄的徐秀在堂屋枯坐了一宿。
徐芸便在她身边守了一宿。
天光破开地平线。
昨日整整下了一日雨的天幕,终于放晴。
朝阳初升,晴空万里。
今日,是个好天气。
一夜未眠的徐芸站起身,动了动有些僵硬发麻的身体。
喉咙有些干痛发痒的她,轻轻咳嗽了几声。
接着走到徐秀面前,话音有些沙哑。
“阿秀,该走了。”
“阿姐,再等等好吗?阿煜和阿琛他们会原谅我的。”
徐秀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喃喃。
脑子有些昏昏沉沉,太阳穴也胀痛的厉害的徐芸,见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心情突然十分烦躁。
她到底是为什么要管这个永远拎不清的妹妹啊!
“阿秀,别再自欺欺人了!我是你姐,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
冷嗤一声,徐芸用力的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
耐心告罄的她,直接伸手粗鲁的将徐秀拽起来。
“走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回去!”
说着,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和离书,态度强硬的将徐秀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二人前脚刚走,后脚紧闭的房门就打开了。
眼眶红肿的祁煜安静的站在门口,看着徐秀的背影,小脸上有丝丝不舍。
“阿兄,她走了。”
扭头看了眼身侧的兄长,祁煜小声道。
祁琛“嗯”了声,小脸上依旧冷冰冰的,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可他藏在身后的手,却已经紧紧攥拳,指甲在掌心抠出了一个个月牙形的血色印记。
到底只是几岁的孩子。
即便嘴上说着不在意,可真的看见母亲走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舍和委屈的。
即便,母亲一点都不爱他们。
“阿兄,以后,我们就是没娘的孩子了。”
祁琛拧眉,反问道:“难道我们以前有吗?”
祁煜:“……”
想到阿娘对他们的态度,他瞬间沉默了。
阿兄说的对。
以前,他们虽有阿娘,但阿娘不管他们,有和没有一样。
“哒哒哒——”
院子里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兄弟俩对视一眼,抬头望去,就见被姨母拽着离去的阿娘,又自己跑回来了。
她披头散发,神色焦急。
她跑进堂屋,捡起地上的银子,接着又转身离开。
只要她稍微用点心,她都能看见一旁的两个孩子。
但她没有。
看着她拿着银子决绝而去的背影,祁煜呆了呆。
接着,眼神一点点的冷了下去。
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碎裂成齑粉,消散。
祁煜知道。
从这一刻起,他和阿兄是真的没有阿娘了!
抿了抿嘴角,他极力压下心中的不甘和委屈。
扭头,看着脸色一片冷沉的兄长,只觉喉咙发紧,心口处堵的厉害。
“阿兄,所以……在她眼中,我们还没有那十两银子重要,对吗?”
“她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话,都是在惺惺作态对吗?”
“她说她错了,都是在做戏,对吗?”
“因为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因为知道挽回无望,所以,及时止损,拿着银子离开。”
“阿兄,为什么我们的阿娘会是她啊……”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中砸落,祁煜抖着身体,话音发颤。
他后悔了。
他不该早早就将房门打开的。
他不该还对她抱有希望的。
“阿煜,别哭了,不是早就知晓她是怎样的人了吗?为这种人流泪,不值得。”
脸色苍白的祁琛,忍着疼痛,牵着他走到桌子旁坐下。
接着从书篓中拿出书籍递给他。
“阿煜,一寸光阴一寸金,我们来温书吧,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流泪哭泣,浪费光阴,不值当!”
“好。”
祁煜抽噎着点头,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接过书籍打开,摇头晃脑的认真阅读。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
顾昭昭起床吃过早饭后,便开始着手做土烤炉。
这个时代还没有砖和水泥,她便决定用黄土制作。
黄土粘性好,不用水泥,也能粘的牢。
说干就干。
她先是和裴知珩一起去屋后的树林里,刨了够三个土烤炉的黄土和干草。
将土块拍碎,加入干草(能够使烤炉更牢固),加水和盐(盐能使烤炉不容易裂开)。
接着站在泥土上使劲踩,等泥土成型后,她拿出木炭在地上画了个圆形。
然后开始玩泥巴,做土胚……
“娘子,你坐着休息吧,我来弄就行。”
看着她满头大汗的模样,裴知珩用手背轻轻替她将额上的汗水擦掉,温声道。
顾昭昭摇头轻笑:“相公,我不累的,这个土烤炉很费时间的,我们一起做吧。”
一上午的时间,顾昭昭和裴知珩都蹲在柴房中玩泥巴,做烤炉。
中午,俩人也只是简单的吃了午饭,又继续忙活。
终于。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经过大半天的功夫,夫妻俩终于将烤炉做好了。
顾昭昭站在屋子里,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开心的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