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被训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当然知道，曹操此时说的都是真的。
    覆水难收。
    一旦开了九品中正制的头，那么世家的权柄便会迅速膨胀。
    曹老板说的五代压过皇权还是保守了。
    但凡曹叡的性格稍微懦弱些，怕是都抗不过第二代。
    士族犯罪只需交钱便能抵过，哪怕是打死平民，也一样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几乎就是将士族这两个字压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而一旦让整个朝堂，包括下面的郡县都充斥着这些士族的人，皇帝还有什么权力？
    曹老板自己也不否认，士族中会出人才，也会出治天下的贤臣。
    可你总不能将寄希望于，他们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觉悟吧？
    但凡有其中一二生出野心，那即便没有司马氏，也会有陈氏、荀氏、王氏等等。
    你将权力放下去了，便无法遏制他们自身势力飞速膨胀。
    “你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这么做了，当真是目光短浅之辈！”
    “还是说你觉得，往后你的子嗣，你的后代们都有足够的能力压过这些文人士族？”
    曹老板指着曹丕的鼻子，就差骂娘了。
    “连你自己都做不到，想让刘协禅位称帝还得跟世家妥协，你寄希望于后世子孙能做到？”
    “昔日我曾说，若天命在我，我愿为周文王，可现在看来，天命不在我！”
    “子桓，你比子修差远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曹丕脸色煞白。
    但曹操好似没看到他的神情，仍旧自顾自的开口。
    “兴许子修战死之时，天命便已不在我曹操了。”
    “爹，儿臣知错，还请给儿臣一次悔过的机会！”
    曹丕扑通跪下，连连磕头。
    若是不能跨过今天这一关，那继承之人的位置，恐怕就要落在他弟弟身上了。
    这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悔过？你要如何悔过？”
    “你的能力我已经看到了，你压不住这帮人，想要称帝就只能妥协，你还能怎么做？”
    曹老板心中也同样无比失落。
    他也没能想到，曹丕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
    曹丕回身看了一眼，远处那帮士族听着曹操的话，半声都不敢多吭。
    看着他们那畏畏缩缩的模样，他骤然想明白了。
    “杀鸡儆猴！”
    “大不了我便不称帝，如爹你一般，继承魏王之位，加九锡！”
    然而曹操还是微微摇头。
    “自己回去慢慢想，想明白了，再跟我说。”
    “这继承之人，我也并非一定要选你。”
    说罢，他不再去看曹丕，转而将目光看向天幕。
    画面之中。
    在张良确认过自己对于九品中正制的猜测之后，刘邦便忍不住牙痒痒了。
    妥协的那皇帝，是半点没有给自己的后代留活路啊！
    真就是为了称帝，什么都不考虑了呗？
    “都已经妥协到这种程度，那帮世家还要支持司马氏谋反篡位？”
    “要么是这帮士族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要么就是司马氏许给了他们更大的利益。”
    短暂的愤怒之后，刘邦便理清了思路。
    “也可能是，曹家的人动了他们蛋糕，而司马氏只是将原本属于他们的蛋糕，还给了他们。”
    张良补充道。
    “毕竟司马懿仅凭三千死士便能够掌控整个洛阳城防，这件事听上去也有些匪夷所思，若没有士族插手，也不可能这般顺利。”
    “的确。”
    “曹芳懦弱，做不出这样的举动，那么就是曹爽。”
    两人分析之间，迅速便将一切串成了一条线。
    曹爽掌权之后，打压司马懿的同时，连带着将那些世家的蛋糕也给打压没了。
    当他带着曹芳前往高平陵祭祖之时，洛阳兵变实则是整个士族在联手对抗曹氏王朝。
    这样的推理，是最合理的。
    否则没理由曾经支持曹家的士族不约而同的站到了司马氏那一方。
    毕竟皇位接连变动，也同样不利于朝纲稳定。
    而朝纲不稳，他们就没法替自己的家族捞好处。
    如果不是实在没得选，那些士族也不会轻易弃曹而选司马。
    “那么现在的答案就很明显了。”
    “不管司马氏许诺了他们多少，寡人都给他们双倍！”
    “啊？”
    张良瞬间明白了刘邦想干什么。
    给他们双倍？
    那还能给什么？
    世袭！
    分封！
    若想给的比司马氏更多，想让那些士族改变立场，那就只剩下这两个来自周朝时期的制度了。
    可这两个大杀器抬出来，再想收回去，只会更难百倍！
    “陛下，此举是否太过冒险了？”
    我一个激进派都觉得你太激进了！
    “再造一个乱世又如何呢？”
    “子房，最坏的结果就是衣冠南渡，五胡乱华，不可能更坏了。”
    “乃公能以七年平三次乱世，再平一次，又有何难？”
    灭秦，亡楚，平诸侯。
    于不惑之年起兵，来来回回犁了三遍天下，最终七年称帝，坐拥江山。
    对他刘邦而言，只要能拿回这帝王的权柄，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将这天下分封出去。
    那他大不了也就是再平一遍这天下！
    张良一时间被怼的哑口无言。
    他陡然想起。
    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那自沛县起兵，不得已落草为寇的刘季了。
    现在他是刘邦，是亡秦灭楚的大汉太祖皇帝！
    他不怕天下不乱，恰恰相反，此番挑战，不将这大魏搅和的天下大乱，他才是真的没机会！
    “回归正题，那陈群既然提出了九品中正制，说明颍川陈家也是分蛋糕的人之一，那你今日见陈泰，又是怎么说？”
    “他个人而言，更偏向大魏。”
    张良的回答直截了当。
    “对于劝降曹爽，等其投降之后，反手又夷他三族的事，陈泰也一直耿耿于怀。”
    “良虽看人没有陛下那么准，但应该不会有错。”
    “……寡人自然是信你的，不过有那么个小小的疑惑。”
    “你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个冗从仆射，怎么能见到颍川陈氏的领头之人？”
    刘邦有些困惑。
    张良退后一步，亮了亮自己那宽厚的臂膀。
    “除了腹有谋略之外，良多少也会些拳脚功夫，且他家中甚少防备……”
    “说人话。”
    “翻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