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大娘昨天早上被送到此处看诊,由这位谢大夫开药服下过后,于昨夜凌晨逝世。”董回清尽量平和的叙述着。
“那这位谭捕快,”江山望向谭呈宏问道,“怎么会押着大夫喊打喊杀呢?”
“因为他是个庸医!”谭呈宏怒吼道,“纪大娘昨天还喝了他开的药,晚上睡觉前人还好好的,怎么夜里突然人就没了?一定是他开的药有问题!”
谢大夫顾涌着身子辩驳道,“人死皆为天命,与我一个糟老头子有何干系?你分明是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谭呈宏脚下压的更狠,“你个老匹夫,你再嚷嚷一句!你信不信小爷剁了你!”
江山站在原地神色有些焦急,末了开口劝道,“不若,将衙门里的黄师傅请来,探查一二?”
谭呈宏看着一旁的董回清,有些拿不定主意。
屋里正僵持着呢,屋外来人了。
“我回来了!阿若,阿娘!”是纪明开。
没人应声,也没人敢应声。
本来是皆大欢喜的好日子,现在却成了谁都不愿意面对的苦果。
门帘被掀开,纪明开兴冲冲地走进来,在牢里待了几天,下巴蓄满胡须,没时间打理的发髻歪歪扭扭的垂着,看起来像极了逃荒而来的难民。
纪明开看着董回清和谭呈宏他们,觉得有些不对劲,试探性的询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这副样子?”
越是走的近些,越能看清楚他二人身后的境况。
纪明开看着那截熟悉的布料,越看越觉得熟悉,他内心大骇,猛地停住脚步,似哭非笑地问道,“我阿娘呢?我阿娘呢?”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眼泪不停的涌下。
董回清慢慢让开身子,纪明开终于得见他身后的情形。
纪明若泪痕满面的躺在床上,纪母脸色青白,双眼紧闭,胸膛不见丝毫起伏。
“娘,娘,”纪明开一下跪倒在地,一边哭一边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娘啊!儿子回来了娘,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娘!娘!”
董回清同样涕泪交加,他走过去扶着纪明开安慰道,“明开,大娘突然离世,我们内心也很悲痛,可阿若还小,他还需要你照顾,你万不能放弃,你得担起阿兄的责任,也只有这样,纪大娘才能瞑目。”
谭呈宏一屁股坐在那谢大夫腰上痛哭流涕,谢大夫立马开始鬼哭狼嚎着。
纪明开哭着看向纪明若,“阿若,你怎么样了?”
纪明若浅浅的呼吸着,并没有回复。
董回清解释道,“阿若这是情绪过激,晕过去了,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
“是我对不住她们啊!”纪明开抽着自己耳光,哭的满脸通红,“是我对不住她们啊!!”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董回清上前抱住他的手,“这不是你的错,明开,这不是你的错。”
纪明开哭着哭着,猛地一个倒仰,晕了过去。
谭呈宏急忙跑过去,“明开,你怎么了明开?!”
董回清唤来谢大夫,谢大夫本不想靠近,但碍于谭呈宏那要吃人的眼光,他还是哆哆嗦嗦地上前诊脉。
“他怎么样?”董回清担忧道。
“他,他这是营养不良,”谢大夫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开口说着,“又,又加上家人离世,内心太过悲痛,晕,晕过去了。”
谭呈宏抬脚就要踹过去,被董回清拦住。
谭呈宏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地开口道,“又晕,又晕,怎么进了你药堂里的病人个个都得晕倒!你是不是下了什么药了!”
“我没有!”谢大夫一下子窜的老远,把着门边反驳道,“你们不是没晕吗?”
谭呈宏拔掉一只鞋扔过去,伴随着他的河东狮吼,“滚!滚的远远的!”
江山这时上前问道,“你们谁带我去夹浦镇?”
“去夹浦镇干什么?”谭呈宏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看着他。
“捕头找到鸦片与分尸案关联的证据,江大人想去看看。”董回清低声解释道。
谭呈宏蹙着眉,望着屋里晕倒的几人,“明开他们家都这样了,咱们怎么能走呢?”
“所以啊,只要一个人带我去就行。”江山笑着说道,“不如,就你吧。”
“我?”谭呈宏有些错愕,“可,可这边的事...”
“谦玉。”江山唤道。
谦玉麻溜的从屋外跑进来,“公子,您叫我?”
“纪捕快家里的丧仪,就由你协助董捕快一起,务必要办好,一切花销从我账上出。”江山取出腰间的荷包递过去。
谦玉顺从地应道,“是,谦玉但凭董捕快吩咐。”
董回清看着江山感激道,“多谢江大人,只是这费用就不必了,我等几人凑凑便可。”
“就是。”谭呈宏搀扶着纪明开起身,语气漫不经心,“几两银子而已,不能让大人您破费不是。”
“此言差矣。”江山摇了摇头,“我本想着今日提纪捕快回来,使他和母亲相见,以解老人家思亲之苦。不曾想弄巧成拙,如今这副模样,想来也是我的罪过。”
“大人言重了。”董回清拱手道,“我等必然会铭记大人的救命之恩。”
“那就走吧。”江山抬脚出门。
谭呈宏拉着纪明开在后面跟着,在门口时与江山道,“属下想先送明开回家,还请大人应允。”
“这是自然。”江山轻笑道,“那我便在府衙中等你,如何?”
“多谢大人。”谭呈宏扛着纪明开不方便行礼,略带歉意的看着江山。
江山并不在意,摆摆手示意他离去。
谦玉跟着董回清出来,董回清背着纪母,谦玉搀扶着纪明若。
“大人。”董回清在江山面前立住,“大人可有话要吩咐?”
“是有件事。”江山蹙着眉,“办好丧仪后,你与纪明开速速到夹浦中与我会合,将那岑万彬也带上。”
“岑掌柜?”董回清有些不明白。
“去吧,你们只有两日时间,两日后若我未曾见到你们二人。那么以后,”江山还是笑着,“也就不必来府衙了。”
董回清目光一凛,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