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谢府之内。
谢老爷安之若素地躺在院子里面晒太阳,外面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
这样平静的日子,他都已经过了好一段时日了,没想到今日居然有人打开了他的房门,这件事到底是许久都没有人做过了,没想到今日会有人来。
谢老爷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什么人啊?自己进来,想拿什么就拿吧!”
说完这句话,他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陈珣手中还拿着谢府的状纸,脸上神情看不清他心中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但是现在既然都已经走到了此处,他定然是想着来做些什么事情的。
“小生,陈珣,特意来拜见谢老爷。”
陈珣说完,弯下腰作揖。
这是晚辈对长辈的见礼,毕竟,他便要娶林溪了。
这件事,谢家的人,现在自然还不知晓。
谢老爷都没想到,当朝新贵陈珣居然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拜访,而且还分厂谦逊,可是他实在是懒得应对,眼皮都没掀一下,直接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做这些虚把式,干甚。”
说完,他随手拿起酒壶就往嘴里倒,一点都不似谢家家规所说那样,不能白日饮酒做乐。
整个谢府,都异常的安静,不像邺城当地的豪族。
陈珣下午沐浴之后才过来,他见到谢老爷的模样,也把领口扯开,袍子散开了两颗扣子,一屁股坐在谢老爷的旁边。
“谢老爷,若是未来按照辈分,我应当随林溪,唤了您一声舅舅。”陈珣沉默开口。
可是,这句话明显吓到了谢老爷,他一下子盘坐起身,直愣愣看向了陈珣一言不发。
“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不久。”
“怎么定下来的?”
“圣上赐婚。”
“······”
谢老爷已经在心里面骂娘了,他定然是能猜出来,为什么陛下选着林溪给陈珣当媳妇,不过就是就觉得她门楣底下,不会成为陈珣的帮助吗?
再加上,陈珣现在所处的位置,若是势力过大,只会在朝中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可是陛下他想对付那些藩王,就要有一位敢想敢做的能臣。
圣上做不了的事情,还能留下来一把刀给太子做。
这件事,才不是件好事,谢老爷虽然因为他的那个妹妹,与这个后辈,向来没什么交集,但是现在一听到她嫁的不好,心里面对面前的陈珣还是不满意。
可是,看着他为了讨好自己,居然能随意乱坐,他也知晓伸手不打笑脸,只能抿唇不言。
“林溪呢?她愿意吗?”
谢老爷问出这句话,他就后悔了,圣上赐婚哪里能有愿意不愿意一说,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只能说自己愿意了,现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哎。
“这句话,当我没问。”
“林溪来邺城了。”
这倒是谢老爷没有想到的事情,“她什么时候到?”
若是谢家发生的事情,让她知道了,可不是一件好事,她的心里面可是万分的不愿意,但是现在确实是没有办法。
这件事说到底只能是这样了。
“你到底想要怎么做?”
“陈珣,不管怎么样,林溪始终都是无辜的,她既然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至少要对她好一些。”
陈珣重重地点头,又对着他说道:“那烦请,别将我来邺城的事情,告诉她。”
谢老爷,也点了一下头。
······
······
林溪赶了一个月的路,在路上也不敢耽搁,生怕碰见了什么不应该碰见的事情,好在一路上都很顺利,连带着这一路的官员对她都十分恭恭敬敬。
这件事,到底让她觉得镇国公府的通关文牒,是真的好用。
春华在马车后面看着行礼,流云在林溪车上伺候她。
快抵达邺城城门外时,林溪让人停下来,她吩咐流云,说道:“我们先去城外的酒肆里面,修整一番,明日再进城。”
流云虽然不理解已经到了邺城,为什么还要在城门外修整一夜,但是她也听了,连忙下马车去吩咐人做。
一行人又架着马车来到了城门外最大的酒肆。
小二对待他们一行人十分的客客气气,正想要带着林溪去包间上房,但是林溪抬起手拦住了面前的小二。
林溪的目光在面前酒肆里面的人群大量了一圈,里面是一个四处环廊,中间专门搭建了戏台子的屋子。
这里里外外放了十几张桌子,却一点都不显得拥挤,一楼坐满了人,二楼,三楼都有不少的人坐着。
这室内嘲杂,往来的人大多是过往邺城的商客。
流云担心林溪的安慰,便开口劝道:“姑娘,奴婢担心这里不安全。”
听到这话,林溪却摇摇头,神情坚持:“必须要在此处。”
否者,她又怎么能知道,谢家的消息。
至少,在这里,她能听到外面对于谢家,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可以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林溪害怕自己,现在也不受谢家人的待见,但是她的心里面因为祖父的养育之恩,让她对于谢家,始终都带着别样的情感。
“让小二给我们安排一件开阔的屋子。”林溪话说出来,流云就已经明白了她话里面的意思。
现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流云去找了小二,甚至给小二的怀中塞了一顶银子。
流云转述:“我家小姐说了,她就喜欢开阔的地方,小二,你看着点安排吧!”
小二掂了掂怀中的印子,立马就明白了她话里面的意思,谄媚笑着,说道:“客官,里面请。”
说着,小二麻利地带着她们上到了二楼,最里面的小隔间。
这隔间,一来一回走个十步就到头了,流云怎么都没想明白,自己都给钱了,凭什么还能给她安排这样的一个位置,她语气带着些许质问地说道:“小二,我说的话,你不明白吗?说好了,是视野开阔的地方,这里这么小,我家姑娘哪里能受这个委屈。”
林溪最先察觉到了这个屋子的不同,她往前面走了几步,到窗台的位置上,便能听见楼下的声音,而左右两件的谈话,也尽在耳中。
这里,是最不明显,却也是最容易偷听的地方。
林溪唇角勾起,笑了笑,道:“流云,别说了,就在此处,你去让春华他们把马匹安排好后,便其他人去休息吧!”
她这次,算上春华和流云两个贴身伺候的,还带了五个稍微会写拳脚功夫的人,有他们在身边押送物件,林溪的心里面,才稍微放心一些。
林溪刚刚坐下,便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张兄,听说你这次得了不少好东西,拿出来给兄弟我瞧瞧?”
“什么好东西啊,李兄,你是说笑了。”
“张兄,这你就敷衍兄弟我了,我可是听说了,你从谢家里面抢了不少古籍出来,那可是谢家的库房,那些书都是孤本,拿去买个京城那些人家,不知道值多少钱。”
“张兄你就让我瞧瞧吧!”
听到这话,林溪刚抬起杯子的手一顿,谢家的书库?
谢家的书库除了谢家人之外,便不再让旁人去了,没想到现在竟然会让别人进去了吗?
但是,听到这二人话里行间的意思,让她的心里面,又产生了些不好的预感。
分别站在林溪两侧的春华和流云对视一眼,她们都看出来,林溪对谢家的紧张,现在更是因为这件事,很多人都想到了,谢家是不是真的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让她们直接说出来。
“大小姐,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个谢家呢?”春华见不得林溪焦虑,连忙开口劝慰。
林溪却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心平气静地回道:“是不是,明日去拜见祖父便知道了,只是我想知道,谢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祖父他们定然不会让我参与到其中。”
但是,她又怎么可能会让祖父再次陷于危难之中呢?
“流云,你为人圆滑,你去打探打探。”
听到林溪的话,流云二话不说便出去了,她又找到了刚才的小二,拉着说了会儿话,便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而林溪那边,还在听着这二人的对话。
“李兄,你也知道,我走南闯北的不容易,这次可是得罪了谢家,才拿到的这些东西,更何况,这些东西又不是只有我才有,别人也有啊,你大可以去瞧瞧别人的,何必又只盯着我一个人看。”
听到张兄这番话,李兄的心里面已经不开心了,可是面上还是依然和气,他只恨自己当日居然去晚了,谢府什么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那本最值钱的书,在谁的手上。
“不过谢家,这次真是飞来横祸了。”
“听李兄这么说,难不成都是我们这等人的错了?他谢家人是读书人便一点错处都没有了吗?”
听到这话,李兄一下子拍了拍张兄的后背,赔笑地说道:“张兄,是小弟说错话了,不过这次也是谢家做的过分了,居然把钱欠到了您老的头上,让这些玩意赔,也是算他们好运了。”
李兄是知道张兄这人的手段,他想来在江湖上走南昌北这么多年,早就混得一个铁石心肠,谢府对于整个邺城来说,培养多少官员出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这次,却没有多少人肯愿意帮他们,都在趁火打劫。
这件事,他心里面不舒服,可是也不想自己吃亏。
“这件事,还不是怪谢府自己得罪人了都不知道,平日里面自诩读书人的清高劲,连谢家老太爷入狱,都只能花钱打点一下,都没有办法把人捞出来,你说这谢家,是不是没用。”
听到他们说的话,林溪失意,直接把杯子摔在地上,祖父入狱?
这件事,真的太过突然和意外了,在来的路上,她想过许多种可能,但是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这件事,她一定要去查清楚,一定要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让祖父好好的暗度晚年。
打探完消息的流云,也回来了,她面色不好,显然这个极坏的消息。
林溪抬眸,在她的心里面已经做好准备了,饶是见到了流云的神色,也是淡然地开口,询问说道:“流云,直接说吧!”
听到林溪的话,流云支支吾吾地开口说道:“那小二刚才说,就在前两个月,有人状告谢老太爷,谋杀学生,学生未死,直接去县衙里面告状了。”
“人证,物证都齐全,现在谢老天爷还在大狱之中,而谢老爷为了能让谢老太爷在牢狱之中过得好一些,去借了高利贷,利滚利,直接还不上,让那些债主上门,把家搬空了。”
祖父杀人?
林溪怎么都不会相信这件事的,那可是性子清流的祖父,怎么会杀人呢?
从小祖父对他们都十分严格,对待学生也是,而且祖父有时候为了救济穷学生,让更多人的能上学,甚至是倒贴钱,也要让别人学习。
与祖父相处的那十几年里面,她所见到的祖父,做过的最大的坏事,便是偷邻居的柿子。
可是,杀人,是万万不能的。
“不可能,这是谎话。”
“可是,奴婢听小二说,谢老太爷,在牢狱之中并未否认此事情。”流云自然是相信林溪的话,但是认证物证具在的案子,想要翻案,实在是太难了。
林溪的心里面已经做好准备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要拖延时间,既然是有人故意想要来做这件事,定然是巴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帖了。
甚至,让祖父甘愿认下罪名。
林溪,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会是什么手段,能让祖父,甘心认罪?一点辩解的话,都不说呢?
这一点,是她心中十分疑惑的事情。
恐怕,也是整个谢家,都十分疑惑的事情。
祖父的影响力太大了,若是他倒下了,整个谢家,才是真的倒下了。
成为百姓口中,虚伪的读书人。
祖父那么注重名声,又怎么会愿意,一件本不是自己做的事情,落在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