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拴着红绿黄白各色绳线珠串,随着结绳人的动作,相互间碰撞,发出圆润的木头声。
不大的工作间内,铺满了各色绳线。
这是编织组钮的房间。
编组钮,简单来说,就是为了将细线,编织成带着各色图案的布料。
用来做祭祀仪式的装饰品。
“我想做那个。”
四叶正给组钮穿线,不满地抱怨。
奶奶抬起眸子,认真道。
“四叶你还太小了,你要尝试着听线的声音。”
奶奶对面坐着三叶,两人在编织组钮。
祖孙三人都穿着和服,是为了晚上的祭祀仪式做准备。
奶奶手上动作不停。
“然后,只要一直像这样缠线,人线之间就会出现情感交流。”
“唉···”
四叶无奈垂下头,这话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听了。
她嘟囔着反驳。
“线又不会说话。”
三叶也开口道。
“外婆是让你‘集中精力’哦。”
四叶的问题,仿佛触发了婆婆的固定程序,她滔滔不绝开口。
“系守镇一千年的历史,都被编织在我们的结绳里。”
“听好了,两百年前···”
听到熟悉的话,三叶苦笑。
“又开始了。”
“···有一个开草帽店的山崎莹五郎家的浴室着了火,周围全被烧了。”
“神社和里面的古代文书无一幸免。”
奶奶轻抚眼镜,镜片映射出反光。
“这就是···”
三叶熟练到不能再熟的抢答。
“莹五郎之火。”
四叶满脸震惊。
“唉,还起了名字吗!那这莹五郎也蛮可怜的,因为大火留名。”
奶奶说道。
“因此,我们也无从得知祭祀的意义了,流传下来的就只剩形式了。”
“虽然文字消失了,但是传统永存。”
“这就是我们宫水神社的重要使命。”
夜晚,山腰,临水的工作间。
祖孙三人跪坐在榻榻米上,做着敬神仪式的准备。
终于,编好了。
一晚上的忙碌,编织成一捧红色的绳线。
三叶恭敬地将红绳端起,向着祭祀舞台走去。
而奶奶终究是年纪大了,疲累地停下来,揉着肩膀。
脸上闪过不满,慈祥的眼神中多出悲伤。
“但是,那个笨蛋女婿···”
“不抛抛弃神职离开这个家,还去搞什么政治!”
“真是的···”
画面一转,来到村子里,一家双层住宅。
门前停放的白色轿车,足以证明此户人家经济实力的不俗。
“老板,来,再来一杯。”
宫水俊树的声音响起。
画面来到二层的室内,榻榻米上摆着长桌与丰盛的餐食。
长长的桌子两边,坐满了人。
在其中。
西装革履的宫水俊树端起烧酒瓶,为对面包工头模样的男人酌满。
对面男人喝的面色熏红,一派尽兴模样。
而宫水俊树脸上,依然是政客的微笑。
他背着灯光,整张脸都埋在阴影中。
“这次也承蒙老板关照了。”
男人笑着道。
“放心交给我吧。门入和坂上区的选票不用愁,都是你的。”
谈笑间,宫水俊树的镇长竞选,就在一顿约饭间,顶下大半。
而在门外,敇使端着大麦茶,听着屋内的推杯换盏。
他挑了挑眉毛,笑着感慨。
“腐败的气息啊···”
母亲走过来,摆上他的晚饭,笑骂道。
“胡说什么呢。”
“刷拉——”
包工头男人也就是敇使父亲,拉开门,对着母亲招呼。
“喂,再拿两三瓶啤酒来!”
“好好。”
母亲转身去拿。
“克彦(敇使克彦),你白天去工地帮忙,要使用炸药。”
“你也来学学。”
敇使低下头,脸上露出几分不情愿。
他没应答。
父亲猛地回过头,呵斥道。
“回答呢!”
“好!”
敇使回到小屋,拉开窗户。
他满脸沉闷,趴在窗台上仰望远处。
远处山腰,宫水神社。
此时灯火通明,似乎在举行什么庆典仪式。
敇使低声叹气。
“我们都很难熬啊···”
画面一转,来到宫水神社的舞台。
舞台两侧,火盆燃起。
“莎拉——”
清脆的铃声响起。
神铃在火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一如舞台上着巫女服,画着成熟妆容的两名巫女小姐——
正是三叶与四叶。
比起娇小生疏的四叶,从技法到身材上都更‘成熟’的三叶,显然看起来更像神社的巫女。
镀金的头饰在额前闪闪发光,鲜艳的朱唇可爱红润。
白色的巫女服裙摆,伴那和着乐曲的晚风,上下浮动。
更显巫女小姐身形的飘渺。
悠扬的神乐,从收音机中连续不断地流出,现代的机械放置在古老的浮画下。
显得是那么突兀,仿佛传统与现代的冲突在此刻具象化。
三叶与四叶踏着鼓点,在木台上踏着舞步。
一举一动,尽显优雅神秘,为台下的系守村民们表现村子最后的传统。
有居民议论。
“那是四叶吗?长这么大了。”
“她俩和母亲真像。”
另一边,三叶用余光还瞟见了两个熟人——
纱耶与敇使。
可恶!
明明告诉过他们不要来的!
三叶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倒不是因为跳舞,而是跳舞之后还有无比羞耻的意识。
“莎拉——”
随着最后一串摇动神铃,三叶四叶正如排练了无数次那样。
姐妹俩肩头抵在一起,拉开组钮编成的红丝线。
舞蹈结束,跪坐在两人身后的奶奶颔首。
非常满意。
那么,就是最后的环节了。
口嚼酒——
只需要稍加些修饰成分,就能解释这一活动的内容。
巫女,口嚼大米,用吐出的唾液和米碎做成酒,献给神明。
这一切,都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哦~
三叶捏起一团大米,放入口中。
嚼嚼嚼嚼.jpg
她面上毫无波澜,心中实则已经有了死志。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要在人前做这种事啊!
等会还要吐出来啊!
更糟糕的是,她还听到了人们在议论。
“最早的清酒就是这么做的,把米饭放到嘴里咀嚼,然后吐出来放好,让他发酵就变成了酒。”
敇使!别以为你小子用广播电台解说口气议论我,我就会放过你!
“这样的酒,神会喜欢吗?”
肯定不会吧!纱耶你也不许回复他!
“当然喜欢!”
敇使,你就是个变态···
更糟糕的是,她好像还听见了,有某些班上她很讨厌的人的声音。
“看,是宫水。”
完蛋,是早上拦路的那个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