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空头的狂欢，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时间。
除了两个星期前百力达下场带过一波节奏之外，新宏基银行的股价下跌，都是市场自发的行为。
不是皮埃尔突然心善，想给冯老爷子更多的考虑时间。
而是他也开始发觉不对劲了。
随着参与做空新宏基银行的股民越来越多，对于银行正常业务的影响也越发明显。
香江市民们担心银行会垮，或者会把他们的存款拿去填补股市的亏空，所以，纷纷跑去提取自己的存款，转存到其他银行。
这一场挤提风波的出现，属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原本皮埃尔认为，冯老爷子的坚持，到了这里也就该结束了。
没有他们两家出手相助，新宏基银行可拿不出那么多存款应付市民的挤提。
他在等着冯老爷子服软的电话打过来。
然而，这一等就是一个星期时间过去。
冯老爷子不仅没有任何电话打过来，甚至新宏基银行也没有发表任何通告。
没有半点平复市民担心的解释说明，就放任着大家来提走存款。
更让皮埃尔无法置信的是，这一个星期时间，至少也得有好几个亿的存款被提走。
可新宏基仿佛真没有动市民们半分存款一般，只要有人来提，就一定有钱可以取出来。
而这一情况，也逐渐被存户们察觉到，那种连夜排队也要把存款提走的情况开始有所缓解。
足以让新宏基万劫不复的挤提危机，就这么没有风浪的度了过去。
另外，更神奇的是，在银行业务遭受影响的时间里，股市中，对新宏基银行股票的做空，依旧在持续着。
现在的股价，已经跌破4元大关，只有3.61元。
将近原本股价的一半。
半路进场的那些股民们，已经赚麻了。
在香江股市萧条的时期，他们从来没有奢望过，有一只股票，居然能让他们连着一个月时间，都能够产生收益。
钱是不可能凭空冒出来的，有人赚钱，就有人要亏钱。
冯老爷子自然是其中一方。
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下过场，所以，他的亏损，只是因为股价下跌而蒸发掉的那部分市值。
真正拿现金往里砸的，只有百力达。
皮埃尔看着公司的各个账户，合计超过40%的新宏基银行的股权，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了。
之前还在嘲笑保罗胆子小，半路就抽身离开，让他们可以不到半价就全部拿下了梅林手头的那部分银行股权。
可看着如今的情况，小丑似乎是他们自己。
“那老混蛋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有，新宏基银行的存款，又到底是哪里来的？”
新宏基银行没有董事会，完全是冯老爷子的一言堂。
即便他握有40%以上的银行股权，却也没办法了解到银行内部资金的流动情况。
皮埃尔还想收买内部人员打听情况，可价钱都说好了，然而一听到要打听的东西，一个两个的都是立马拒绝，甚至等不到他们往上加价，就跟受惊的马驹一样，撒腿就跑。
一方面，银行的业务一天天恢复正常。
一方面，银行的股价还在持续往下走低。
皮埃尔整个脑袋都大了。
他的行事风格是很疯狂，可他不是疯子。
明明知道前面有坑，还毅然决然地往前走去。
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还能由得他来做决定吗？
梅林有他们当接盘侠，已经顺利脱身，甚至外借的股份，都在之前，让那些股民兑换成现金抵付。
可以说，梅林已经完完全全从这场风波中抽离了出去。
而因为保罗的一系列操作，他们的损失被降到了最低，甚至还可能损益相抵。
但他们自己呢？
外边的股民看似情绪高涨，大有吞下一切的气势。
然而这么长时间的做空，市场上就只有他们一家大资本存在。
其余那些不过是一个个想跟着喝汤的散户罢了。
这就是重资产行业的情况，没有巨大的利益吸引，没有极大的成功把握，很少会有其他资本跟进来的。
更别说，眼下香江的银行可不算优质产业。
这些，原本都是他拿下新宏基银行的有利因素。
而现在，则成了他无法脱身的囚笼。
40%以上的银行股权，他现在又能上哪去找接盘的？
皮埃尔看着桌前的电话，在决定要给冯老爷子一记重拳之后，他就没再考虑过私下与对方和谈了。
即便要打电话，那也是对方打来的求饶电话。
可现在，除了冯老爷子，他实在想不出，谁会愿意来接手他手中新宏基银行的股份。
铃铃铃——！
不等皮埃尔拿起话筒拨打出去，桌上的电话倒是先自己响了起来。
“皮埃尔·迪布瓦，你的香江办事处负责人身份被解除了，新的负责人已经在路上了，记得把手头的事务整理一下，做好交接手续。”
“油麻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会遵循总部安排的。”
资本就是这么现实，一次失败，之前的所有功绩，就会被全部抹灭。
以前他表现得多么疯狂都没问题，只要能交出一个好的答卷就可以。
但此刻，他要是再敢疯一下，怕不是解职待命，而是会被直接开除了。
放下电话，皮埃尔反而轻笑了起来。
这一下，就不用苦恼要不要和冯老爷子打求饶电话了。
只不过让他颇为不爽的是，这40%以上的新宏基银行股权，会成为下一任香江负责人的第一笔业绩。
不管他怎么去贱卖这些股权，只要能卖出去，那就是为公司挽回损失的大业绩。
而换他来做，即便可以卖得高一点，那也不过是弥补他自己的决策失误而已。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来做，得到的评价有着天壤之别。
皮埃尔虽然不爽，但他到底不是真的疯子。
把事情做绝，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老实的整理着自己手头的业务，等待新负责人过来交接。
而这份业绩，就当是他留给对方的见面礼了。
另一边。
“那个皮埃尔是真疯还是假傻，这么长时间过去，难道还看不清现实？居然还不打电话来求和？”
冯家老大这一个月可算是出气了，看着自家老子不动如山，而之前逼迫过他们的两家企业，一步步陷入两难之境，别提有多解气了。
“你才没看清现实。”冯老爷子瞪了老大一眼。
原本觉得自家孩子挺不错的，哪哪都很符合自己心意。
可是和秦安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却越发觉得这孩子哪哪都是毛病。
引狼入室就不说了，毕竟他自己都看走眼了。
但眼下，秦安还老神在在的在一旁喝着茶，就他沉不住气。
“冯大哥，那个皮埃尔现在怕是自顾不暇了，随着梅林证券抽身离开，市场上敢接我们股份的，也就剩百力达了。
如今，那些公示出来的股东名单，应该都是百力达的控股账户。
合起来都超过40%的股权了。
这么大一笔资金投入，在找不到接盘的情况下，只能他们自己承担这部分损失。
可资本是要吃人血的，吃不了别人，那只能吃他自己的了。
皮埃尔被撤换是肯定的。”
见冯老爷子没打算继续解释，秦安便接过了话茬说道。
“可他依然有机会挽回点损失啊！别人不敢接，我们却不会有这个顾虑。
能在撤换前多挽回点损失，对他的处罚不是会更轻一点？”
“人是社会动物，做事不能单单只考虑到自己的。”秦安解释道，“以现在的股价，他能挽回的损失连一半都没有，对他的决策失误来说，起不到多少粉饰作用。
但留给下一任负责人来做，却能结一个善缘。
一就任便给公司挽回了一笔损失，这个说法，是不是价值感拉满？
是不是会给人一种，新负责人业务能力强悍的感觉？”
“啊？”冯老大愣了一下，但细想下来，还真是这样。
尤其是皮埃尔之前的表现越好，这种衬托感就会越强烈。
将这笔股份的处理权留给下一任负责人，远要比他自己来处理，对他来说会更加有利。
正如秦安所说，人是社会动物。
能被总部派遣来接替他职务的人，自然有他的关系圈。
在自己的关系圈不能再进一步保他的情况下，能够结下这份善缘，对方自然会给予回报。
而这份回报，将高于他自己挽回损失带来的收益。
所以，皮埃尔是不可能打这个电话过来的。
冯老大现在算是完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