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男人们停下喝酒，将凳子拉在一边。
    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老脸喝的通红。
    一看就是要说事儿。
    女人们带着孩子找到各家男人站在他们身后。
    见人都到齐了，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开口。
    “今天把你们叫来一起吃饭，是老大的主意，也是我的意思。”
    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到老太太身上。
    王娟向房间里走了走，站在自家男人和老太太身后，好像对今天这一场谈话不足为奇。
    “你们爹走的早，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仨拉扯大……”
    “噗……”
    梁舒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想起现在的一个梗，感情老太太真的是用“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孩子养大的？
    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房间很安静，梁舒的那一声笑显得格外突兀。
    当然没能逃过老太太的怒目而视。
    江廷川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嘴角也带着笑意。
    男人可能被灌了不少酒。
    整个耳朵都红透了。
    就连看她的眼神也有一些飘忽。
    “我一直跟着老大家生活，吃他们的，喝他们的，住他们的。老二，老三，你们两家平日倒省了不少心。”
    “话……”
    何淑珍刚想说话，江建设给了她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这一把骨头了也不能出去干活，更挣不了工分。
    所以今天把你们叫来，也是商量着养老问题。
    当然，如果你们不想养，直接把我抬出去扔到村口便是。”
    “娘，您说的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不想养！
    你一直跟我们生活在一起，我可没有说你是累赘，就算他们两家不养，你也是我亲娘，我来养！”
    “不是，大哥，你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不想养娘？”
    老三姜建军按耐不住：“娘虽然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但每个月上交的粮食和钱一点都不少，何出此言？”
    见自家丈夫都出声了，苏莹也跟着附和。
    “就是，不仅我们给，二哥二嫂他们也出了一部分。
    每家每个月五斤红薯，三斤粗米，两斤面，另外还给两块钱。
    一给就是两份儿，这些应该够娘吃一个月了吧？”
    “老三家的，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两家虽给了东西，但是娘在我们家吃喝拉撒要给安排好。
    吃穿用度不能少，头痛脑热还要去看个大夫，哪样不要人出力？”
    见老三媳妇出面说话，王娟也不甘示弱。
    “上次娘不舒服还是老三带去卫生室的，并没有全让你们家出人。
    我们给了钱，给了东西，又不是彻底不管不问。”
    听王娟这么说，苏莹反驳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那娘半夜发热还是老大背着去的呢！你们都在哪儿？”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眼看就要吵了起来。
    咚咚咚！
    老太太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
    顿时老泪纵横。
    “我那死去的老头子呀，你说你走了，怎么就不把我带走呢！
    我给你养大三个儿子，孙子中个个是能人，有的当了官儿，有的挣大钱。
    最后图留我这个没用的老太婆惹人嫌。”
    声泪俱下的哭诉，大儿子和儿媳妇上前一边一个搀扶着她，一个给她胸前顺气，一个在她背上轻拍。
    老三姜建军被老太太这么一哭。
    立刻起身上前骂自己不是东西，没帮死去的爹照顾好他娘。
    何淑珍看着老大家这出配合的天衣无缝的戏码，嗤之以鼻。
    她就说这是狗屁的鸿门宴，她家本就不该来。
    这出戏不是唱给老三家听，也不是唱给他们兄弟二人听，是独独演给他们家看的。
    她家老大是大队长，老二在部队也混出了模样，想从他们家挖好处。
    江廷川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头紧锁。
    关于养老问题是，是他爸那一辈儿该讨论的。
    作为孙子辈，他和大哥最好保持沉默。
    如果他爸养不起自有他和大哥出面。
    他不是听不出老太太话中所指，不禁觉得好笑。
    孝顺她是他作为孙子该做的，也是他自己的一份心意。
    但这并不能成为她道德绑架别人的依据。
    江建设一根烟抽完缓缓站了起来。
    “娘，你今天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们给的养老钱和粮不够，还是想去我和老三家住？”
    听了自家老娘哭天喊地，口口声声诉说着委屈。
    作为儿子他自然看不下去，心中也不是滋味。
    大哥是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不假，但老太太的所有吃喝花销都是他和老三出。
    偶尔他们家还多拿出一些，最后还被娘哭着说不够吃喝。
    老太太哭累了，或是大儿子，儿媳妇安抚的好，坐在座位上缓了口气。
    “我在老大家也住习惯了。
    你们家人多也住不下我。
    以后你们给的粮每样多添两斤。
    每家每个月给四块钱，这样，我在你们大哥家住的也心安理得。”
    好家伙，梁舒想给这老太太鼓掌。
    闹这么大一出就是是为了涨生活费。
    不过想想也是，除了钱粮，也没什么能让她大动干戈了吧。
    “既然娘都这么说了，做儿子的还能苦了自己老母亲不成！”
    江建军忍着泪，当场就从怀里掏出一沓钱，往老太太手中塞。
    很好，压力给到他们二房了。
    何淑珍心里急的不得了，暗骂老三这个没出息的。
    这么多钱说给就给，这可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情。
    更何况，一个老太太一个月怎么可能吃得了这么多东西？
    他们本身粮食就紧张，再拿出这些，自己家还要不要活了！
    这样的场景对江建设来说无比心痛。
    大哥照顾母亲，比自己还困难的三弟也毫不犹豫的拿出钱。
    他要是再有想法，那就真的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和江建设夫妻几十年，他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何淑珍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老母亲的悲伤，老大一家的破釜沉舟，老三的痛苦绝悟，再加上今晚的酒已经喝上了头。
    梁舒猜就是老太太要挖江建设的肉吃，他都毫不迟疑的同意。
    “三弟都同意了，我更没有理由，一切……”
    “江建设！”
    何淑珍再也绷不住，这个老东西还让不让他们家活了！
    眼看婆婆要发飙，梁舒伸手将她制止，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不然以现在那两家吃人的表情，婆婆马上就成为大家敌视对象。
    “奶奶，既然三叔家没意见，我们家肯定也举双手赞同，没有什么能比奶奶健康长寿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