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在西京摆地摊,只是打发时间的无聊之举。
而有些人,却注定不可能有刘三这般轻松惬意。
比如栾锋,以及牛家村专案组的所有人。
黑田入境后,专案组便着手实施制定好的计划,税审组大张旗鼓地进驻四海公司,就是向黑田释放出一个信号。
果然黑田开始对守安居出手,按照对赖四海性格的分析,他早就应该按捺不住才对,可是赖四海居然在新阳市一直未归,守安居关门停业,这完全出乎了栾锋的意料。
在赖四海动向不明的情况下,滨海又传来了厨师金声因出现食品安全事故,引咎辞职的消息,由于事出突然,负责监控的人没有做好准备,金声在离船后脱离监控、不知所踪。
而在距西京一百五十公里之外、本来和湛卢案没有任何瓜葛的五有县,当地警方打来电话,称近两天有人在县城周边到处寻找蒋小二,最初以为是牛家村专案组在进行秘密行动,但根据群众的反映,这些人举止做派与公安干警相去甚远,询问专案组是否了解这个情况。
自湛卢案发后,蒋小二便失去了行踪,尤其是在通缉令发出后,所有人都认为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
五有县传来的消息让专案组十分兴奋,既然已经现身,先别人一步找到他,就成了整个案件侦破的关键。
为什么蒋小二会出现在五有县,大家众说纷纭,最终栾锋决定亲自带人去一趟五有县,在搜寻蒋小二的同时,也试图能在当地找到一些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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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龙则留在了西京,同税审组一道加大了对四海公司的审计力度。
所有能看到的账目,可以说一目了然,比较清楚,但与王晓龙取得的数据对比则完全不同,公司内的电脑也全换成了新的,一切都表明是针对税审组专门进行了布置。几天的时间里,税审组虽然也发现了一些小问题,却没有取得实质性的突破。
为了避开所做的手脚,最大限度地识别四海公司实际的 经济业务,税审组决定跳出账面资料,从多个渠道来寻找依据与会计资料进行验证。
按照以往的经验,税审组开始与不同层次的人员座谈沟通,实地参观仓库了解库存的构成,详细盘点资金、库存及固定资产,选择个别账户进行函证。
同时,通过搜集同等规模同行业的情况,判断四海公司能够达到的产量及利润水平,对应收账款借方发生额、往来账的反方进行分析性复核,分析各种收益的真实性。
为此税审组投入了大量人力和时间,直查得四海公司内人心惶惶,少数几个了解内情的高管内心已濒临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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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切马俊都没有参与——他出去开会了。
马俊自己对出差开会这事还是欣然接受的,毕竟在专案组待得实在是不顺心,感觉每个人看他眼神里都带着嘲笑和鄙视。
参加会议的几天时间,在前呼后拥、一呼百应中,马俊又重新找回了足以爆棚的自信。
带着自信的笑容,马俊刚回到西京,第一时间就来到了专案组。
此时会议室内的人只有五个,除了一些人跟随栾锋去了五有县外,还有一部分人已经回到原单位,只待有任务时再进行集结。
李强则被栾锋留在专案组,居中策应。
几个人一见是马俊回来了,抬头向他问了声好后,又开始忙了起来。
马俊用鼻子嗯了一声,将公文包扔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边解开上衣扣子,一边嘴里喊道:“那个谁,给我沏杯茶!”
屋里的几个人心里一阵反感,心想你这是叫谁啊,没看见都忙着,官老爷做派就不能改改吗?
虽然不满,可是除了孙兰兰那样的猛人,别人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李强放下手头的工作,起身沏了杯茶。
手扶着茶杯,马俊靠在椅背上,闭眼仰头:
“给我汇报一下最近的工作!”
看着这副大腹便便、颐指气使的样子,李强没有一点想向他汇报工作的兴趣,但毕竟还是专案组名义上的组长,只好用几句话把税审组暂时没有进展、金声辞职和蒋小二出现说给他听。
知道四海公司那边还没有被查出问题,马俊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是他最关心的情况。
不知去向的金声,一个小人物而已,从他那里估计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当听到有了蒋小二的消息时,马俊的眼睛睁开了,心头按捺不住地狂喜。
“当初还说因为通缉这个蒋示,破坏了你们的计划,现在看看,要不是被通缉了,他会出现吗?”
为了加强语气,凸显气势,马俊将手里握着的茶杯重重地在桌面上墩了一下。
可是他忘了茶杯里的水是满的,而且还是烫的。
“啊……”会议室里响起一声杀猪般的叫声。
屋里的几个纷纷围拢过来,都想在第一时间看看到底有多严重,能不能让他再病休一段时间。
望着那只被烫得通红的大胖手背,李强顾不上去和他争论蒋小二:“马厅长,赶紧去医院吧!”
马俊抱着手一边不停地吹气降温,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围在身边的这些人,貌似关心的表情里怎么看都有憋不住的笑意,他出离愤怒了。
“去什么医院,赶紧给我去找烫伤药膏,快点!”
李强示意一人去找,口中还在劝着:“马厅长,咱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这点小伤就去医院,工作还干不干啦?专案组是破案的地方,是让你们来疗养的吗?”手背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马俊承受着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已经口不择言。
李强等人低头垂手不语,心中却越发地对这个胡言乱语的胖子瞧不起,这么长时间以来,专案组每个人都不遗余力地拼命工作,只有他要么装病不出现,要么出现了就坏事。
自从进了专案组,马俊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骂人了,仿佛手上的伤痛都减轻了许多。趁着那个姓孙的丫头不在,今天就好好把怨气发一发:
“看看你们一个个自以为是的样子,成天地喊着要干这、要干那,现在你们干出什么来啦?整个案件到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都是干什么吃的!”
所有人都知道马俊真正要骂的是谁,一名干警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心道要不是你,也许早就破案了,哪还用得着费这么多事,忍不住开口反驳道:
“马厅长,这个案子有些复杂……”
“都一个多月了,你还想要用多长时间?是不是得一辈子啊!”没等他说完就被马俊粗暴地打断,“想当年,我破一个案子最短就用了一天,不到二十四个小时,还有一次……”
李强他们集体静音,因为马副厅长又开始了他的常规操作——想当年。
没人知道这些“想当年”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平民百姓都知道,好汉不提当年勇。
并不是人人都爱听你说“想当年”,尤其是从自已嘴里说出的丰功伟绩。如今不是忆苦思甜的年代,没有人愿意一遍遍分享你的光荣历史和苦难经历。时代毕竟不同了,当年充饥的野菜,现在变成了高档佳肴,当年的垦荒造田,现在变成了破坏生态,当年的出生入死,现在也变成了吹嘘资本。
当挂在自己嘴边的想当年,不在是为了警醒后人,而只是在吹嘘过往,那便是只有当年,没有现在。
而现在,总有一天会变成当年。
被人敬重,是因为当年没有被人忘记,也是因为现在将会被人记住。
是被人记住,而不是自己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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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在想当年中的马俊官威大盛,似乎忘了关注一下一直出门在外的赖四海。
但很多人没有忘。
专案组在等着赖四海回来。
黑田在等着赖四海回来。
大老板也在等着赖四海回来。
但没有人比范守安更着急,税审组进驻、守安居停业、蒋小二出逃,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几乎要把范守安压垮,他天天在赖四海的别墅里守着,却没有等来一点消息。
就在他也濒临崩溃的时候,赖四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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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策《指桑骂槐》完,下策《趁火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