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阳市人民医院
    “穆医生，你是董依然的主治医生，她的病情，你如果让她出院，后果怕是……”开科室会的时候，副院长眼里的神色，意味深长。
    穆俊超带着一副无框的眼镜，气质清冷但语气温和的缓缓回应道:“能理解您顾虑的点，董依然的成长经历比较特别，我已经跟她爸妈了解过，孩子小时候很活泼，生活环境和家长引导都重要，她妈妈也表示打算带孩子回乡下调养一阵子，我会再跟她聊一聊注意事项。”
    “那好吧，你既然都有了打算，我就不多说了。”副院拿起手里的病例分析，起身出去。
    穆俊超也起身一边走一边看向身边护士问道：“她们人呢？”
    “依然妈妈说她们要打了第三针乙脑疫苗，这会应该在二楼。”护士回答。
    穆俊超的电话响起，“喂，妈。”
    “好，你要么在楼下等我，我一会带你去，算了，你来二楼吧，正好放射科也在二楼。”
    穆俊超挂了电话，和护士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到达二楼时，穆妈也刚好从对面电梯上来。穆俊超把手机放进口袋，安排穆妈和穆爸在防疫室门口坐下后说道:“我一会过来找你们。”
    穆妈穆爸连连点头。坐在防疫室门口的一张软凳上。
    穆俊超朝防疫室里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对穿着一样衣服的两三岁的小男孩，应该是双胞胎兄弟。一个年轻高个男人和一位跟穆妈年纪相仿的女人，一人搂着一个小男孩。
    穆俊超带着护士走开，门口的穆妈和穆爸朝防疫室里探头去看。
    “你看里面那小家伙两个一模一样哎！”穆妈一脸羡艳的看着，一边提醒老伴儿。
    穆爸也起身探头看了一眼：“嘿嘿，你看那男的怀里那个，圆头圆脑的，一看就是是个机灵豆儿。”
    穆妈听他这么一说，原本只是看两小孩衣服一样，这会注意看了那男人一眼道：“那男的，怎么这么眼熟啊？”
    再一看他抱在怀里的小孩，穆妈的眉头皱起来，“穆老师，那小孩看起来也好眼熟啊，怎么有点像穆俊超小时候啊！”
    “别人的孩子怎么又像你儿子了，我看你是想孙子想傻了吧！”穆爸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又从座位上起身，伸着脑袋又看了一眼，低下头，又看了一眼。
    “你还别说，这小家伙也是两个漩耶！”穆爸看了两眼附和道。
    穆妈赶紧接话：“是吧，俊超小时候也是两个漩，一天到晚嘴巴吧啦吧啦说不停吃不停，就现在，跟他说话跟挤牙膏似的。”
    “哎哎，你看那男人是不是林秀家的大儿子何红岩呀，也太像了吧？”穆妈又有新发现。
    穆爸又撅起屁股去看，“像！就是那孩子，听说被富婆包养了，也不回家，怎么在这？”
    袁妈也是一脸不可思议，两人面面相觑。
    防疫室内，当医生开始用酒精棉片给男人怀里的小男孩消毒时，小男孩的嘴已经开始抖动想哭了，护士温柔的说了句：“不疼不疼，很快哈！”说完针头已经趁其不备插进去，又麻利的拔出来了。
    小男孩哪里还止得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或许是年纪太小，边哭就变成哽咽了，小脑袋也跟着一抖一抖的，怎么也止不住了。眼泪就像阀门被打开了，不一会儿白净的小脸就委屈的通红。
    男人一手抱孩子一手赶紧用酒精棉捂住针孔，来不及擦小男孩脸上的眼泪。
    旁边另一个小男孩倒是从针孔进去到出来，只是哼唧了两声，有点委屈的看了看护士，又看了看抱自己的年长女人，眼里虽然噙着眼泪，但是掉了两滴就干了。趴在了女人肩头，女人拍拍他小小的但是挺敦实的脊背。
    男人手里的小男孩被抱到门口还在边哭边抽泣的开口说道：“爸爸……爸坏，告，告诉大淇淇……”
    男人一边哄他：“哦哦哦，告诉大淇淇打爸爸，爸爸给你打针了是不是……”于此同时目光迎上了门口一直盯着的穆妈。
    “红岩？真的是你啊？”穆妈起身。
    穆爸倒是没表现出太八卦的样子。但是看到那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年画小人儿，还是掏出纸巾给他擦了眼泪。
    小人儿倒是不怕生，没拒绝。后面跟着的年长女人看到这一幕，赶紧一边笑一边连声说：“谢谢，谢谢！”
    “穆阿姨，你们怎么也在这？”何红岩一脸惊讶。
    穆俊超走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穆爸穆妈起身在门口和另外两人站在一起。
    年画娃娃看到一身白衣的穆俊超，原本刚止住的眼泪又立即充满眼眶，伸开双手就去要抱抱，嘴里还喊着：“爸爸，爸！”原本趴在年长女人肩膀的小男孩也抬头看向穆俊超，呆头呆脑的开口指着穆俊超道:“爸！阿爸爸……”
    穆爸穆妈又惊又呆……
    穆俊超倒是直接伸开双手接过来年画小男孩，何红岩递的挺快，穆俊超又捏了捏憨憨小男孩的脸，顺手把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进怀里。
    年长女人虽然一惊，但是看到穆俊超的白大褂，也没多想就放开小男孩了。
    何红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那个……孩子他们妈妈，就是这么教孩子的，说……长得好看的都是爸爸……”
    留下一脸惊愕的穆爸穆妈，和一脸尴尬的年长女人。
    穆爸穆妈也不好多讨论别人家事，只有一番寒暄后跟着穆俊超进入通向地下车库的电梯。
    穆妈上下打量着高个穆俊超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招小孩喜欢的。”
    穆俊超打开车门上车系好安全带道：“妈，你这是什么话，说的我好像多不招谁待见似的。”
    “招待见你倒是像人家红岩似的给我招个大孙子呀，一天到晚都是职称职称。”看了“别人家的孙子”穆妈终于忍不住埋怨起穆俊超。
    穆俊超一脸无奈道：“我要是真跟红岩一样跟你招俩大孙子，你倒是吃的消呀！”
    “你看你说的，好像你是自己放那浇水长大的一样。要真是自己孙子有啥吃不消的。不过红岩被富婆给包啦，还给生孩子呢？”穆妈八卦的心不停。
    穆俊超苦笑道:“包没包养还真不知道，但是孩子肯定是真的。”
    穆妈看向车窗外：“是啊，多可爱的年画小圆头啊！”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真是“红颜祸水”啊！男的祸害起来啧啧啧……”袁妈摇头。
    “丁老师，注意你的用词。”穆爸提醒穆妈。
    袁妈转头跟袁爸嘀咕着:“生孩子要领结婚证的呀，跟什么人结婚家里都不知情呢？还是林秀没好意思公开啊！”
    袁爸一脸沉思后回答到：“孩子不是他的？”
    “那孩子能管他叫爸爸吗？”穆妈智商在线。
    “那小孩不是叫俊超也叫爸爸，哈哈哈”穆爸一脸笑开了花，“刚才那场面太笑人了，孩子的妈妈可能真是看上红岩那张脸了。”穆爸笑意挂在脸上，一脸和蔼。
    穆妈穆爸两人自顾聊起来，穆俊超也不再搭话。
    “那小娃娃哭的时候还说，回去找大淇淇，估计就是孩子妈妈吧！”穆妈跟穆爸坐在后座上继续八卦。
    穆俊超原本只是随意听听，这会突然一个急刹车。老两口身心皆是一惊，虽然系着安全带，但因为聊的投入还是突然后仰后惯性往前差点撞到座椅上。
    二人心里更是一惊，穆俊超什么时候这么冒失了？
    “妈，你确定你听到的是大淇淇？”穆俊超声音有些故意压低了的跟穆妈确认。
    穆妈突然回过神来答道：“没错呀，红岩自己也说了呀，回去找大淇淇……”
    穆俊超继续又开了一段，把车子停靠在路边。转头看向穆爸穆妈道：“爸，妈，我医院突然有点事，我给你们打车回。”
    两人面面相觑，穆爸开口道:“什么事情，爸妈帮你的上忙吗？”
    穆俊超此时神色严肃，抿了双唇并未转头看穆爸，沉思了一会才缓缓回头。
    “爸，妈，你们刚才看那俩小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穆俊超眼神里似有期待。
    穆妈困惑道：“你说特别？就一个不吭声一个哭的哇哇叫，不过我跟你爸说那小圆头长得跟你小时候真像……”穆妈说到此时却也是神情一愣，不再言语。
    穆妈紧接着放圆的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穆俊超，他此时没有任何表示，五官立体不失清秀……
    她缓缓转头看向穆爸，“穆老师……”
    车里寂静无声，穆爸眼睛朝上，一番回忆状，但还是十分笃定的说道:“小孩子小时候都长的很像，这个……”但他说到这里，自己儿子怀疑，肯定有怀疑的理由。
    “就那小孩你妈说长的像你，我就看了一眼不确定，但是他头顶也是两个漩，你小时候也是。”穆爸如实说。
    穆俊超还是启动了车子，三人还是要一起吃饭的。毕竟如果袁淇真是孩子的妈妈，那她的名字，关于她的事情，还是要跟爸妈有个交代的。
    而袁淇的名字，他也是第一跟父母提及。
    “单凭孩子长相和大淇淇肯定无法判定的，你有什么好主意，你爸跟我配合你？”穆妈自己绝对要参与的。
    穆俊超此时恢复平静道：“我尽快回院里查查孩子的信息，确认下孩子母亲姓名。”
    “爸，你民政局有认识的人吗？”穆俊超看向穆爸。
    穆爸扫了要桌上自己的手机，“可以试着打听下，你想知道什么？”说着已经把手机拿进手里，做好了“作战”准备。
    穆俊超翻了翻手机，似乎并无所获。查袁淇他不确定，“查何红岩，有没有结婚！”穆俊超斩钉截铁道。
    何红岩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穆爸要查他信息应该不难。
    “那你下午回医院，妈就跟你一起去！”穆妈很穆妈，粘的很紧。
    穆俊超拿他没办法，轻叹道：“我拿资料不一定顺利，你在家等我消息吧。”
    穆妈不乐意了，“我就在外面等你，你有消息第一时间跟我说就可以了，反正我也要拿体检报告，对吧！”
    穆俊超“嗯。”穆妈赶紧拿了包，拉着他从饭桌上起身换鞋出门。
    车子开出郊区别墅，穆爸看着桌上碗筷一边起身收拾一边嘀咕：“这都啥事呀！”接着抬头看了看窗外，又扬起笑容道；“哈哈，万一是好事呢！”
    穆爸穆妈不常来，穆俊超在市里上班就住在市里，他们还是常住乡下，偶尔过来看看。
    “穆医生，你要那对双胞胎的信息，这可是隐私，不太好吧。”防疫室的蒋医生有些为难。
    穆俊超面色平静不失真诚道：“我朋友姓何，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今天在门口抱了那俩孩子，有一个不太爱说话，我又不好直接跟他说怀疑孩子心理什么的，想先看看咱们院的信息。”
    蒋医生听他这一说，也就坐下来轻点鼠标，“何……”她口中默念。
    蒋医生翻了一会，皱了眉头。又往上翻了一遍，默默嘀咕着“河山……”
    继续搜索才恍然大悟道：“河海，原来是这样！”
    “何山，何海吗？”穆俊超个子太高，站着看不到，干脆拉了椅子过来。
    防疫室外穆妈如坐针毡，双手相互握紧，时不时朝里探望，站在门口又不好走进去。贴着门口站的时候偶尔能听到几句。
    “对，你朋友的姓取的谐音，孩子随母姓，袁河山，袁河海。”蒋医生吐字非常清晰。
    穆俊超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一愣，快速恢复平静之后道：“嗯，孩子妈妈叫袁淇。”他已经确定，但还是再确认一下。
    蒋医生拿好打印的资料道：“对，孩子不是我们院出生的，但是出六个个月以后到现在的疫苗接种都是在我们院的，一次也没落下。”
    穆俊超道谢后接过蒋医生的单子认真看着，在门口迎上了穆妈焦虑又期待的眼神，她是听到了几个名字，但是不清晰。
    而穆俊超眼里亦有难得的不知所措……
    穆俊超的表情，穆妈已经可以判断，家长姓名和孩子出生年月是她第一时间看到的。
    “两周岁多……”穆妈计算着。
    “三年前的四月份怀的？”穆妈看向穆俊超询问。
    四月份他跟袁淇刚碰面，没有同居。
    母子二人坐在车里，穆俊超顿了顿还是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和她……五月，520陈康结婚，我出去的那阵子……”
    “床单那……血？”穆妈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我当时问你哪里受伤了呀，你也没说，那如果是五月份甚至更晚……不对呀，那小孩是不是没足月？”穆妈疑惑推敲。
    穆俊超沉默，他闭了双眼极力思考。是啊，袁淇这个坏女人！这孩子的疑点……他跟穆妈研究这个话题，真是醉了。
    “不对，妈，双胞胎生的早！”这种推理起来，是自己的完全没有问题，除非是6月份袁淇跟何红岩在一起了，那孩子岂不是更不足月？
    穆妈眼里的光芒顿起：“穆俊超，这事你有几分把握，这听起来不简单呀！”
    “我也不敢确定。”穆俊超心里打鼓。他看向穆妈，“妈，如果单凭长相和感觉，这事，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查呀，别说是长的像了，就是一点不像，只要有1%的可能，都不能含糊！”穆妈决对斗争到底。
    穆俊超头疼，“好，我们得确定孩子没回来前的出生信息，防疫本上是没有的，有点麻烦。”
    穆妈倒是来了兴趣，在路上也是细细询问了能问的所有细节，穆俊超也是能答的都尽量回答了，穆妈也算知道了两人分开的原因，以及女方的情况。
    穆妈看着窗外悠悠道:“儿子，人家要是不图你人，也不图你钱了，这孩子假如是咱大孙子，打官司能要回来吗？”
    穆俊超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思考了一下之后回答道:“难。”
    穆妈眼里有些失落道：“唉，也是，孩子都两三岁了，最辛苦的日子也都熬过来了，人家也不稀罕你，不过何红岩比你帅吗？”
    穆俊超也不看穆妈了，这话怎么回答。不过穆妈这句“最辛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还是让穆俊超眼里起了一层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