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逸脱下外面的毛绒披风。
“嫣朵拉,可委托你帮忙护法吗?不要让人来打扰。”他如此说道。
嫣朵拉拍拍胸口:“放心吧!嫣朵拉会保护好你的。”
“谢谢!”姜逸拿出一根藤蔓,一个翻身,双脚触及忍冬之树的树枝,背部倚靠银灰色的树干,头颅接近地上的树根。
藤蔓缠绕身躯,将自己固定,倒吊于此。
双目望下,是一望无际的冰冷天空。
双目望上,是雪山大地,绯红的光芒在头顶闪耀,那是忍冬之树的树根结晶。
以此身模仿“最初的贤人”倒吊于树上。
姜逸双手结印,他不知真正的仪轨,但他有自己的办法。
“地脉回溯,读取年轮。”
“银白的幼子在此嫁接长者的圣骸,窥视古久的岁月。”
“将厚重的历史流于智慧的殿堂。”
“你之所见,为我之所见。”
“你之所闻,为我之所闻。”
“一梦千秋……”
“入梦。”
手指点在眉心,炼金仪式,仙家术法,天赋神通……全部驱动。
姜逸的气息和“忍冬之树”交融,如化作这新生之树的一部分。
“忍冬之树”的树根已经嫁接了古树的尸骸,获得了古树的记忆,为古树复生,那么此刻的姜逸就是昔年“银白古树”的第二根枝丫。
存在感逐渐薄弱,最后,有人路过,也会对其视而不见,以为他是一根树上本就有的枝丫。
历史开始回溯。
从外侧的年轮开始,从此刻倒写过去,记录传说。
信息从龙脊雪山的大地深处涌动,汇入‘忍冬之树’,顺着树枝流淌入姜逸的脚踝,从脚流入垂落的大脑。
那是灌流,那是传承。
姜逸的记忆宫殿出现一本本空白的书,一本书翻开,在最后一页,最后的角落,开始落下文字和画面,向着前面书写。
第一幅画面,无疑是此刻的雪山。
寒天之钉高悬,龙骸铺地,绯红在地脉流淌,可怖的心脏在跳动,废弃的旧都传来自律机关的声响,慌张的冒险家跌跌撞撞,愚人众摆弄着古怪的机器,写生的少年和冒险的少女行走山崖之上……
眼前,是倒放的历史。
忍冬之树的生机和力量开始削弱,曾经金发少女供奉的“绯红玉髓”回归雪山各地。
寒天之钉慢慢坠下,忍冬之树生机微不可闻,古代的坚冰重新将其冰封。
万物似乎沉寂下来,在此刻似乎没什么东西值得这“古树的新枝”铭记。
不!愤慨、不公、怨恨……激荡心灵。
雪山埋葬着罪恶,岁月年轮滚滚后退,蒙德旧贵族之间的尔虞我诈的追杀在风雪中也成了不起眼的一角。
地脉的龙血向着汇聚,龙骸复苏,漆黑之龙升起。
六翼的风龙和苍色的诗人在雪山之上,唤来千风。
惊天动地的厮杀,宛如末日降临。
过去继续翻页。
风龙和诗人未来,这飞来雪山的魔龙也没有到来。
没有龙血滋养的古树更加沉寂。
残破,沧桑。
姜逸迷失在岁月之中,虚假的时光似乎在灵魂中留下道的痕迹。
……
现实,有冒险家路过,嫣朵拉躲在树桩后,戒备。
冒险家走了,有愚人众路过,嫣朵拉继续戒备。
咆哮大地的声音忽然响起,沉重的脚步让石头的冰凌坠地,积雪因震动坍塌。
两层楼高,毛发霜白,身躯深蓝,披着冰霜铠甲的“丘丘霜铠王”,在“忍冬之树”附近的一山坳处坐下。
它疑惑地望着那颗树,之前,感受到的庞大冰元素能量没有了。
嫣朵拉:“……”
“冰元素,是克制水的大敌。”
“嫣朵拉不怕不怕,但那大个子可千万别过来。”
“丘丘霜铠王”躲在道路附近,路过的冒险家瞧到后,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跑出雪山。
……
雪山的风雪,使得晴天和夜晚有时不怎么分明。
姜逸记忆宫殿中,有着树皮封面的古书,已经不知多少。
历史还在后退。
异乡的勇士结束了徒然的旅程,在空幽的回音中,放下了可斩开风雪,星银铸成的冰蓝大剑。
异乡的勇士刚刚出发,祭司之女将大剑交予勇士。
冰雪掩埋希望,古国子民拯救自身。
少女插下完整的枝丫,嫁接在古树之上。
“轰!”
就算只是记忆也让人感觉到恐怖的力量,从历史中传出。
那是多久之前。
无数古树的断枝在时光中倒流,一棵贯通大地、让人感觉永不凋败的银白之树,遮蔽天野。
冰雪消融,万物恢复生机,大地变得苍青,翠绿之色覆盖视野、
衰落和灭亡的文明回到了繁盛之时,美好的希望随鸟儿歌唱。
一根冻毙世界,粉碎国度的“钉子”,正悬挂在空中。
历史中,它从青空落下,钉入山顶,整个古国破灭,温暖的气候改变,变成永恒的严寒,子民挣扎求生。
坠落的余波摧毁银白的古树,在旺盛的生机也在此刻灭绝。
姜逸在这一刻感觉到了绝望,感觉到了疼痛,书写的记忆为之停顿,心神为之空白,宛如和古树一同面临那从天而落的毁灭。
不可抵挡,无法抵挡。
神明也没资格去挽回。
姜逸在历史中清醒,那不公,那迷茫,那不知犯了何罪而遭遇灭顶之灾的愤恨,随着古树传导而来。
繁盛的文明,庇护的国度,一朝成空。
这一幕的记载,明明是刹那,却厚重到在记忆宫殿化作了如一页书山的纸张。
我是历史的学者,勾勒的记忆,化作虚假的时光。
“神通——心景幻成·历史长河。”
古树的第一份馈赠,化作种子,
古老的记忆在姜逸的身躯上铭刻时光的年轮,岁月的史书。
过去还在追随,古国还未毁灭,繁华之前是发展,发展之前是诞生。
苍青翠绿的天佑之地,庇护了从风雪中来此的行人。
姜逸继续追逐着古树最深处的年轮。
深埋在地下的更加古老的祭场和废都,那戴着白枝的祭司,那不知道多久前的时代……
他一直去往银白古树的诞生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