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的水汽随着海风在天空汇聚,化作猎猎的狂风,冰冷的雨水。
幕府军和反抗军的旌旗招展,雨雾之中,海船在海中绕浅滩而行。
白色的芦苇飘荡,整齐地向着一面倾斜。
名椎滩的水域分割着这片狭长的岛屿,炸毁的防御工事化作浮木漂浮,废弃的兵器断刃、箭羽,带来那不散的肃杀之气。
“还是只有你在吗……我还以为这一次,总算能够见到你们那位“军师大人”。”九条裟罗立在阵前,身后黑压压的幕府军军士就像压迫向反抗军的,无法抵挡的乌云。
就如此刻海风带来的阴霾天象。
这一次,她对攻破反抗军的名椎滩中段战线,势在必得。
“毕竟她确实给我们幕府军造成了很大麻烦,反抗军能够支撑到现在,也有她的功劳。”
“但是也该结束了。兵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计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幕府军多次的增援,双方的兵力差距就像彻底倾斜的天平,反抗军被放在一端高高翘起,即将迎来最高的高光。
“几次进攻,我们已经摸清楚了反抗军的家底,忤逆将军大人的人都将受到惩罚。”九条裟罗的语气很平和,就像在劝导一位做错事情的朋友,让其迷途知返,接受大人的训诫。
五郎对这个对手,同样给予了足够平静和坚定的回应。
“我相信珊瑚宫大人,也相信我们反抗军的将士。‘眼狩令’绝非正确的道路,我们不会放弃抵抗。”
虽然用尽锦囊,但他相信这也一定在珊瑚宫大人的预料之中。
而且,就算没有锦囊,他也可以击溃敌军。
在战场之上,最重要的不是个人力量,而是他身后的众多将士,个人的力量是有极限的,但将士们齐心配合,并肩向前,就可无往不利。
强大的战士落单也会被生擒,陷入劣势的弱小士兵也能依靠团结击溃敌军。
大家一起进步,集体强大,
他的神之眼就是为此而出现并存在的。
“军心在我!”五郎眸光凌厉,再大的暴雨和乌云也无法摧毁磐石和海浪,他的反抗军每一个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怀着崇高的战斗意志,而幕府军人数虽多,但战斗意志就像乌云,看起来强大无比,但只要击破一点,就会向着四周散开。
过去的每一场战斗都印证了这一点,幕府军一旦陷入劣势,就会溃败。
武器和圣遗物的力量散发,反抗军宛如一个整体。
九条裟罗目光一凝。
对比反抗军展现的绝死之志,她身后的幕府军确实不如。
面对五郎和他们同伴的决心,九条裟罗开口道:“不会放弃抵抗吗?……无妨。”
“在战斗前,我还有一件事询问:你们应该早就拿到那一份通缉令了吧,那个金发的旅行者,现在应该在你们那里。”
“如果你们愿意把她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们一些喘息的时间。毕竟在这个时间点寻求决战,对你我双方都没有好处。”
她得到消息,三个通缉犯,一个在绯木村聚集袭击幕府的海贼、浪人、流寇,妄图成神,两个在反抗军营地。
今日,逼迫反抗军交出金发旅行者,他日,派军扫荡绯木村。
五郎皱了皱眉头,想明白了一件事:“难道说你们突然多次增兵,就是为了……”
“破坏眼狩令的黑发男子和金发少女,他们对将军大人很重要,我要一一捉拿。”九条裟罗开口,“但我想,对于反抗军来说,一个少女应该可有可无。换一个人,来获取喘息,明智的人都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五郎毫不犹豫地摇头:“……你错了,她对反抗军同样很重要。她已经加入了反抗军,现在是我的部下,我不会把她交出来的。”
“‘反抗军不会出卖任何一名同伴’,这是珊瑚宫大人很早之前就定下来的规矩。”
“是吗?”九条裟罗金色的眼眸扫过反抗军的众多军士,一眼望去,没有任何人因为她的提议动摇。
心中赞赏,她本就看不起丢弃同伴的人,也猜到反抗军不会答应。
此举不过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将,在阵前交谈时,以兵法实施的攻心之计,用来瓦解反抗军内部的斗志。
若能成功,可更迅速的击溃他们,减少幕府军的损失。
无关喜怒,只关立场。
这时,有旌旗飘扬,一队反抗军汇入阵列。
“五郎大人。”哲平上前。
“你们怎么来了?”五郎看向这一队同僚,很多人是伤兵营人的吧。
“姜逸大人,帮忙治好了我们,既然有战力,那么我们自然该上前线。”有伤兵营的人说道。
“好!我们并肩作战。”五郎露出笑意,干脆利落道。
九条裟罗的目光则被里面的三人吸引,白衣俊美的墨发男子,金色短发的少女,神秘的飞行宠物。
幕府军那边出现一阵骚动,而反抗军这边许多人眼眸睁大。
一双双目光看着姜逸。
“那……那是……”许多人窃窃私语,就像低声的浪潮。
反抗军这边士气大振,幕府军那边有人低头,不知为何,此刻站在战场后,有点惭愧。
他们等下要对救命者发动进攻吗?
九条裟罗见到姜逸后,金色的眸光变得冰冷,冒犯将军,还妄图聚众成神,分裂八酝岛,胆大妄为,罪无可赦。
正要出声。
身后幕府军军士传来的低声交谈,让她耳朵微动。
“救命者,挡刀者……”她愣了一下,想到了之前那奇怪的伤亡报告。
“原来是你……”九条裟罗冰冷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稍微复杂,在战场救死扶伤,减少了幕府军的牺牲,他为什么这么做。
余光看向旁边的将领,那些将领似乎并没有疑惑。
心中疙瘩一下。
“你们知道这件事……”她询问道。
将领目光躲闪:“在九条裟罗大人以力击破诸多反抗军小队的时候,我们才从底下得到消息,正准备向您汇报呢。”
他们开会议的时候,是在另外一个九条家高级将领的领导下进行开的,并没有通知九条裟罗,当初就不合规矩,可对方一力压下。
“裟罗大人在某些事上太过仁慈,不可动摇其将心。”
“把绯木村的真相一同压下,出了事,九条家家主大人自然会向裟罗将军解释。”
将领看着姜逸,有种不安。
之前这家伙混迹战场救人,但从来不显露身形,除了被救者,其他人都看不到,这次为什么出现。
是决定引爆当初的攻心之计了吗?
用最大的恶意猜测其善举。
“大人,他终究是大御所殿下点名要的通缉要犯。”他赶紧对九条裟罗劝说。
“我知道,我不会手下留情。”九条裟罗目光坚定起来。
那雷光凝聚的剑,就让我再看看吧。
她的手摸过口袋里那一枚微微变形的摩拉。
胸口起伏后,手按下了腰间的太刀。
“又见面了……不!应该是第一次真正的见面。”九条裟罗看向一直躲躲藏藏,这一次才算出现在她面前的姜逸。
“破坏眼狩令仪式之罪,对将军大人拔剑之罪,聚集贼寇妄图分裂稻妻八酝岛成神之罪……尔当受雷罚。”
天空,密密麻麻的电流如龙蛇张牙舞爪,雷霆劈落大地轰鸣巨响,震动人的耳膜,引得人心跳为之加速,本能的惶恐。
“贼寇?”神游物外,准备颠倒世界的姜逸抬眸,“你说是绯木村如今的居民吗?”
“不是吗?”九条裟罗感觉姜逸的话意有所指。
“哈哈!”姜逸的双眸扫过九条裟罗旁边的幕府军将领们,瞬间明白了什么,欺上瞒下的九条家传统呀!
“你竟然把那些逃难者,矿工,绯木村被你们杀害后,唯剩下的几个村民称为贼寇。”姜逸的声音盖过雷声,清晰地传播战场。
“何等的悲哀呀!他们若是贼,他们窃取了什么,窃取了你们给予的死亡吗?还是你们没有给予的和平?”
“他们若是寇,抢夺了什么?抢夺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容身之所,还有粮食吗?”
“你这大将……有一群好手下,好将领呀!”姜逸目露怜悯,“你居然真的不知道绯木村发生了什么。”
“雷鸣前的闪电,九条裟罗阁下,你追寻你的大御所殿下,却和她一样听不到下方的声音。”
“是因为你们脚步太快,在天空太过高远了吗?”
姜逸没有讥讽,但那怜悯的目光,使得九条裟罗心中更加恼怒,她不在意对方谈到自己,但是……绝不可涉及大御所殿下。
“收起你对大御所殿下的不敬之言。”她猛地怒喝。
姜逸摇头,无视她的怒火,继续开口:“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呢,竖起耳朵听听呢,谁才是稻妻真正的贼寇?”
“一无所有之人,富的流油之人,流浪稻妻之人,高坐府邸之人。”
“很容易判断,不是吗?”
一个高级将领上前,不能让眼前的人继续说了:“九条裟罗大人,他在动摇军心,请发动进攻!”
“九条裟罗大人,请发动进攻!”
声声请令,响彻九条裟罗的耳畔。
荧警惕地伸手,握住从手心而出,紫色光点凝聚的蓝黑色降临之剑。
五郎示意军士戒备,出声道:“如此着急吗?裟罗阁下,你真的应该听听姜逸先生的建议,和你的将军大人一同看看如今的稻妻。”
“绯木村不是贼寇,是你们放弃的稻妻子民,被你们祸害的逃难者。你们幕府军骗受到‘祟神’侵蚀的居民离开,凿船沉海。将逃难者的房屋财产收缴,革除其名。”
“违背诺言,是为不信;祸乱平民,是为不义;屠杀病者,是为不仁。”
“这就是你们的武士之道,你们的……幕府天规?”
字字如箭,以诛万军之心。
幕府军的许多人在很久前就有了畏战情绪,此刻见到救过他们的姜逸,又听到姜逸和五郎的质问,军心动摇。
尤其是后面增援来的人,大多是不想参战被逼着来的,此刻犹豫又迷茫地看向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