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前,丰饶之地。
“接下来,如果姜逸准备吞噬草之龙的话,我准备做一个危险的决定。”纳西妲从雨林之中走出,刚刚在子民面前现身安抚众人的她带着一丝犹豫。
“计划是这样的……”她一点点述说自己的计划,“那么,你们可愿意如在万种母树染境中,唤醒众水之主厄歌莉娅神识一样,去作为梦境之中的指引者,指引姜逸的意识呢。”
荧、派蒙、嫣朵拉、以及天空投来意念的东方持国天王,并没有多少犹豫。
“作为姜逸唱诗的天使,我一直想要参与这场拯救神明的行动的。”嫣朵拉蓝色的眼眸透着坚定,迫不及待。
“梦境中的时间或许会很长,所以这次的参与者必须是长生种,而且,我并不能把握梦境的情况,也不知道你们在梦中会发生什么,遇到什么危险。”纳西妲目光悠然,“这一片梦将笼括一切,以姜逸为梦的主体,以不受姜逸掌控的诸多力量和意识为梦中梦魇,聚合所有命运,所有智慧,达成一个结局,完成最后的一致。”
“仪式开始后,我只能观看梦而无法插手,梦或许不是唯一,而是三千世界,你们要在不同的世界,可能在不同的时间线中,找到姜逸的意识。”
“后面你们和姜逸接触的身份,可以视情况而定。”
“我会尽可能维持你们在梦中意识的清醒,还有保护你们的安危。”
姜逸的梦是真实的创世,比需要穿越时间乱流才能抵挡的雷电真曾经的意识空间,需要以神之心力量维持才能进入的大慈树王的意识空间,都更加危险。
梦中可能千年,万年,十万年,还有漆黑污秽侵蚀干扰,作为梦魇。
大慈树王做梦时,梦能演化三千世界,世界之中再生世界,无量世界无量众生,此刻的姜逸在梦之道上,胜过作为梦境之神的纳西妲和大慈树王,无法推测那梦会演化多么浩瀚的无量量世界,演化多少众生。
如大慈树王的答案,梦、智慧、众生命运是抵御漆黑和漆黑命运的手段,姜逸的梦为了对付漆黑,必然广阔无垠。
“派蒙,你留下来!”荧下了决定,派蒙本就有点害怕,在梦中众人可能分离,那不如留在外界。
“啊!我……我……”派蒙面色犹豫,“我……不想要和你分开啊!”
“乖!很快的,梦中过了再久,现实中的时间也不会太长。”荧温柔道,“这次结束后……唔!好像不能插旗,那我们结束后,就不去吃大餐吧!”
“……”派蒙听着荧反向插旗的话语。
“既然派蒙你不进去的话,《百鬼录》就交给你保管吧!”嫣朵拉从袖口中,拿出那幽冥色的卷轴,“也能保护你。”
天空,卡帕奇莉并不参与这个计划。
而是盯着渊上和散兵。
来自于其他国度的尘世执政也在外界,以防万一。
经过荧的再次安慰,派蒙终于接受了自己做逃兵,躲在外面的事实,“好吧!那你们可要快点唤醒姜逸,结束一切,从梦中回来啊!”
这次入梦是身体一起进入梦境,而不仅仅是意识。
“派蒙,可以先去阿如村等待。”纳西妲提了一个建议,“坎蒂丝应该会给你准备点好吃的。毕竟,你们也已经饿了一天。”
是的,自从姜逸失控后,大家都没吃过饭呢。
当然,见到了那些无以名状的怪物后,也不能说有很好的胃口。
吃饭……对她们来说不一定是填饱肚子,而是用来满足情绪,放松身心。
纳西妲是不需要吃饭的,荧在星球之间沉睡旅行时,也长久不吃食物。
派蒙叹了一口气,心里担忧死了,怎么能吃得下嘛。
在原地,看着纳西妲、荧、嫣朵拉和东方持国天王到达那无量法界的边界处。
法界,法是宇宙万有的一切事物的运转规则,界是宇宙不同事物存在和守的界限,也是意识所缘的境。
无量法界内部空间无量,时间无量,规则无量,想要抵达原初盘古巨人和草之龙的战斗之处并不容易,需要跨越诸多有形无形的界限,如生死、虚实、因缘、甚至人类定义上的上下和左右。
生命才需要定义上下,宇宙空间和法界都是不需要的。
纳西妲静静地看着原初盘古巨人和草之龙的战斗,手中一张姜逸亲自书写的百无禁忌箓成为打开此地,接近姜逸的钥匙。
在我前面,你可百无禁忌。
这是祝福,这是特赦,也是请纳西妲刺杀他的权限。
草之龙发出怒吼,生命图谱被抽取,原初盘古巨人如预料的一般,有了吞食草之龙的欲望。
“就是现在……”纳西妲挥出百无禁忌箓,一道金光包裹众人,突破层层界限,瞬间接近向原初盘古巨人。
深重苍茫的威压,动乱的规则秩序,接天连地的生命图谱,无边的天意和暴虐的贪欲,燃烧万物为虚幻的深渊劫火,一下子压迫而来。
身躯仿佛随时会碎裂,坠落,溶解为下方生命之海的一部分。
百无禁忌箓中,一道同源的人意保护着诸人。
环绕须弥西侧的风暴冰雪、金色流光叫众生只能看见混沌之中模糊巨大的人和龙,而看不见此刻出现在人和龙中间,显得小如虫豸的东方持国天王,小吉祥草王,金发剑客和纯水精灵。
纳西妲翡翠色的双眸如清晨升起,明光闪耀,背后新芽生长,万蕾破土,化作层层叠叠的枝丫绿叶,向上堆叠成独木成林的世界之树。
她银白的发丝似乎在扩散,背后出现另外一位草木的女主人,露出同样翡翠色的眼眸。
“于此,连接——世界树之真理与禁忌。”
重叠的神音在整个世界回荡,化作千百重唱音,萤火虫般微小的光芒,荡漾开来,弥漫四方,颠倒森罗万象,无边梦想。
“智慧之殿堂,摩耶之幻梦。”
双手虚拢的草神之心,勾连了大慈树王的意识还有提瓦特的世界树本体,无尽的信息录瀑布般流下,在原初盘古巨人眼眸之中,形成了倒立的世界树。
不!应该说,此刻的祂倒立于世界树上。
法界中上下没有意义,但世界树无疑在祂脚下,无尽信息无疑从涌泉穴和勾连宇宙的海底轮之中,灌注入顶轮化作深奥无边的智慧。
于是看起来在往下流的信息,实际上是在体内往上流,眼前是颠倒的镜象。
一切知识、记忆与体验在世界树的根茎中奔流。就如溪流汇入大河、河流汇入海洋,又化为雨水落在大地上。就如生命一般。
自下而上,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
以暴力的手段,谁也阻止不了原初盘古巨人对草之龙的吞食,但怀柔的世界树可以,
以世界树上的禁忌知识和无垠智慧冲击原初盘古巨人的原初意识,将本来该是一切成功后,才进行的计划提前进行,开辟第二个“笼括所有力量和意识的与天地同等的大梦”。
进行终结一切!
于是,原初盘古巨人陷入了沉睡,神之心的力量蔓延,摩耶之梦融入无量法界,带着草之龙一同沉睡。
东方持国天王,荧和嫣朵拉的身形也变成光点,进入原初的另外梦境之中。
“树”是生的象征,同时也是智慧的象征。
在弥留之际将自己的意念托生在白树的枝条上。如此,生命与希望就不会失落,枝条会在有阳光雨露的地方生长、抽芽,最终开花结实。
草之龙身上的禁忌知识和赤王权能第一时间成为了一股信息激流,冲入梦境。
漆黑、原初之神和姜逸的棋盘里出现了无数新的棋子,整个棋盘被世界树的信息掀翻。
纳西妲的插手,是棋盘之外的打破,打破僵局,打破一切。
再开……一局!
这一次不是胜天半子,而是要决胜天元。
跪于星球经纬棋盘上的姜逸缓缓起身,已经明白了纳西妲的打算,他看着宇宙外一棵世界树出现,带来的无量信息和禁忌知识,收拢自己手中的棋子,看着原初之神。
“这一局落下后,将只有一个最初的一。”
他洒脱而笑,“欢迎来到我的梦境。”
“此刻,就以《九歌》作别吧!”
他持那晶莹剔透的长枪,敲击地面,仰望星空,看着一方漆黑大日落下,来自于赤王的禁忌知识和烈日黄沙的威权,划破寰宇。
还有伟岸的翠草之龙落于天外。
诸星速降,斗转星移,三千世界生世界。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他头枕星河,仰饮大日。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腰间似乎有剑灵凝聚长剑,仙家玉佩重新挂于身。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羽衣飘逸,桂花酒香。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他闭上眼眸。
东皇太一,太一真人。
在人之极致后,我将掌控有灵万物,成为仙神之极。
东皇,也不过是我未来的化身罢了。
原初之神看着太一入梦,星球也进入梦中。
“那就……再来一局。”
一切重置,归于梦境,寰宇倒流向创世之初。
姜逸在进入创世之初前,望着漆黑大日上,落下的一片遗梦。
赤铜铸成的巨墙拱卫月光下如海浪起伏的蓝宝石穹顶,图莱杜拉的运河织成流动的光之网络,灯火与月光争明。
飞鹰、狮鹫、公牛越过沙海,勇壮的少年与少女同猛狮和玫瑰谈情……
智慧之人尽享安乐,无人预知灾祸的接近。
阿赫玛尔只身一人静静睡着,做着隐秘的梦。
“首先创造了日月。如此便有了白昼与黑夜。她曾以我已经忘却的语言描述三轮明月的夜空,那月轮之数便应当为三。”
“但愿世界的影子苏醒时,她们能在大地上投下珍珠色的微光。人们便能循着夜幕中沙丘镀银的轮廓寻得宿命的终点。”
古老的代表威权的金色权杖,立于石柱殿堂的宏伟御座,还有金属色的造型特异的机械……聆听着王的梦呓。
姜逸此刻回忆起了大慈树王对他、纳西妲和荧的比喻。
就如曾经的三位神明,如今的人和神再次走到了同样的终途之路。
但我们的结局,必然和你们不同。
“接下来创造重量,如此砂土便沉下,形成了大地。而没有重量的便是天空。我规定:应当仰赖土地,但是梦想深空……”
王描绘着优美精密的全新的定理。
新世界中一切都是善的,人们不必饮下一滴盐水。
诗文不会失落,人们能向着四面八方和未来开拓。生死的隔阂,恐惧和哀伤会被消弭和摘除。
时空不再制约生灵,原定的原初之理不会再次给神和人带来裁决和责罚。
神和人也不必再次畏惧那长钉和诅咒的落下,世外的毒也被隔绝……
于御座前,姜逸安静地听着赤王所说的蓝图。
就如失控时,那梦中和赤王并肩一同聆听漆黑禁忌的甜美低语,获取世外的智慧。
服毒是比天空更深的罪……梦想也因为深罪的低语而腐败。
荒漠的王者早就在国度毁灭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在蓝图走近的最后,他其实要找回的不是众生的乐园。而是……
“……三人再度在乐园中论道的图景。”王颓然地倚靠在王座,从走到尽头的梦中,睁开眼眸,望着前方。
“你……来了!”
就像梦和梦交错,时空和时空交错,王座上的王仿佛看见了未来站在自己面前的神明。
但此刻……谁又知道,他看见的是念旧友之情,最后来帮忙的智慧的王女,还是看见了那一次梦中,恍惚间超越时空,曾和他一起探索漆黑的幻影。
新的世界里悄悄吹起了风。珍珠色的月光、琥珀色的余晖、草的浪潮与水的根系吟唱着古老美好的诗文。
姜逸持剑斩开梦境世界中侵蚀而来的漆黑。
“歧路的尽头……”
“我立于你们的肩膀。”
“文明的废墟和辉煌铸就我仰望天空的高台。”
他在真实的殿堂轻声的叹息。
“阿蒙,阿赫玛尔,砂海之王。”
“虽然你后悔了,但我会沿着你未走完的路继续走下去,从歧路走到正途。”
“因为……我的梦想……还没有被深罪的低语侵蚀,凋零,腐败。”
“记住我的名字……”
“吾名姜央。”
“收下了你的未果之梦。在那过去、在那现在、在那未来……成为一个在时光中,不会被删改褪色的名字。”
原初盘古巨人体内容纳了沙漠之中的诸多建筑,包括那——圣显厅。
梦境归于混沌,圣显厅中,姜逸挥剑而起,前往创世之初。
唯留下一道剑光,如移动而起的时间的种子。
“如此……便能抵达完美。”神王复述着自己那已经无所谓了的蓝图,淹没于混沌之中。
仿佛再次看见了自己想要的,剥离了悲伤的纯净世界。虽然这个世界,或许不是由他缔造,但……很好。
“我会还给沙漠的子民,一片新的世界。”
毁灭了须弥之西的姜逸落下了自身的誓言。
提瓦特的世界树占据了银河的中心,一颗新的种子在世界树内部发芽,以漆黑、高天和元素的力量成长。
质之始为太素,人体之本,星球之本,宇宙之本,精气血津液也。
一颗颗星球熄灭,日月无光,银河热寂,生命万物的一切全部凝为太素,在提瓦特的世界树被种子彻底汲取干净后,太素之力飘飘荡荡,融入漆黑。
姜逸的记忆蒙上厚厚的黑暗,一切都宛如遗忘。
漆黑叫宇宙归于虚无,一切归于无极。
重归于宇宙混沌之前。
比凡俗星球的诞生,更加恢弘的创世纪元开始了。
没有超凡的寰宇,是这样演化的,由宇宙的诞生奠定星球产生的物质基础,聚合原始的太阳星云。
诞生的生命星球,系统由简单到复杂,相互联系,相互影响,星球的运动以及运动产生的地貌变迁、生命现象和生命活动共同构成星球的历史。
生命的进化是从水下第一个生命的萌芽开始,到石器时代的巨型野兽,再到人类第一次直立行走……
而神话寰宇的诞生,是这样的。
阴阳未变,恢漠太虚,无光无象,无形无名。寂兮寥兮。
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
无极生五太。
五太之初,太极之前。混沌未开,只有妙炁,是为延康劫。
混沌初开,仍未有万物,是为龙汉劫;始有阴阳日月,诞生诸天,是为赤明劫。
妙炁绕诸天一周,便是一年;与五方五行之炁交汇,便产生四时和万物。
一片恢弘的树状寰宇,以螺旋状蔓延的诸多树根为悬臂,以能量和生命为脉络,以树干为银河,树叶为世界,点缀恒河沙数的星辰和众生之梦。
大道之树,大道花开,一叶一世界,一叶一诸天。
昆仑。
万山祖脉,世界中心。
夺天地造化而生的存在缓缓睁开了眼眸。
祂吹气如风,呵气如雨,随意唤来水火,可移山而倒岳。
祂有天赐的无穷知识和智慧,还有无穷的力量。
祂游走世界,遍观寰宇,看见了诸多的生命,但是唯独没有和自身相同相貌的存在。
只是有生命似乎认识祂,带着深沉的恶意,称呼祂为“人”。
祂好像不喜争斗,一路走来,就算面对最恶毒的生命也没有出手。
比起琼花玉树、壮美宁和的昆仑,外面的世界弥漫着争斗、厮杀、还有不祥的死意,开着赤红的花。
扭曲的怪异生命比比皆是,带来诡异的呓语。
生命的诞生,第一步应该是认识自己,这是祂的知识和智慧告诉祂的。
祂在了解了自己是人后,就察觉自己或许应该有作为人的名字。
而这个名字……祂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给自己取过名字了。
这一天,祂回到昆仑山,好好看自己出生的地方。
出生后,周游各地,倒是没有注意过这山中的生灵。
“你是谁?”祂来到一片位于深山峡谷之中的森林,森林有着百尺粗的巨木、千里连绵的藤蔓,广阔无垠的芳草之海。
芳草之海上,一棵银白色螺旋的大树冲霄而起,翠色树冠遮天,宛如开辟了一个世界。
而在这世界般的大树下,一位极其美丽的生灵正于树下的清泉中,洗漱那银白如月光的长长发丝。
闻言,抬起了那树木的精灵一般,温润姣好,充满生机的面容。
翡翠色的眼眸之中,宛如深藏着看穿一切的智慧。
尖尖的娇丽耳朵从发丝间露出。
白皙如玉细腻的肌肤,闪烁珠光,露肩的白色长裙下,一条青色鳞片如树叶的蛇尾,从清冽的泉水之中探出,洒落而起的甘露叫百花盛开,万物滋生。
“你脚下踩的草,叫做吉祥草。”人身蛇尾的神圣女子轻声开口,“这棵树是觉王树。”
“……你是我遇见的最像我的生命,如果没有那条蛇尾和尖尖的耳朵的话。”祂带着欣喜和好奇开口,不是故意冒犯,而是纯真地讲述一个客观的差别。
人身蛇尾的神圣女子望着兽皮遮身,翎羽为饰的黑发黑眸的尊贵男子。
对方是尊贵的,因为世界因祂而造,天地因祂而生。
百兽献礼,百鸟赐翎。
这兽皮和翎羽皆非杀戮而来,而是万物生命的赠送。
“我觉得我好像也能变出尾巴!”兽皮遮身的男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祂其实天生可变化万物,只不过一直下意识地维持着这个独一无二的“人”的姿态。
“唔!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祂突然想起来,对方刚才只是说了草和树的名字。
而祂其实知道这世界万物九成九的名字和种族。
除了身染漆黑的生命,还有眼前的这一位气质就像树一般的女子。
“那么你的名字呢?”人身蛇尾的神圣女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我的名字?”兽皮遮身的男子眨眨眼睛,“无名,而为天地之始;有名,而为万物之名。我……不知道。”
祂找不出一个可以定义自身的名字,仿佛任何名字都可以套在身上,但似乎都不对。除了记忆中时常闪烁,但抓不住的名字。
“想要知道我的名字的话,就用你的名字来交换吧!”人身蛇尾神圣女子微微低头,“不能是随便的一个名字,而是你认可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