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后悔和哈桑接触，但林煜现在有点后悔邀请哈桑一起去吃夜宵了。因为他发现，这个人，话有点密。
    “林，你是一个演员和导演，那么你是带着作品过来参赛的吗？”
    “是的。”
    “哦，那可太棒了！林，你可能不知道，我虽然是偷偷跑过来的，但我确实是这个电影节的评审。林，我一定会给你的电影投票的！”
    “那谢谢了。”
    “林，我的朋友，你的话有点少，你可以为我介绍一下你的电影吗？它是现实的，还是超能力的？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哦，我前段时间看了你们华夏的一部喜剧电影，叫什么什么一家人，那电影简直太糟糕了！你知道吗，那是喜剧，但我看了以后根本笑不出来。”
    听哈桑用那口音浓重的英语说那么一大串话真的是太糟糕了，绝对比哈桑所说的《奇迹一家人》这部电影更糟糕。
    林煜尽量挑选出哈桑话里的问句进行着回答：“我拍的是一部史诗电影，它是讲述我们华夏古代唐朝的一个故事。”
    哈桑的语气很兴奋：“哦，唐朝，yes，yeah，yeah，我知道唐朝，李世民，李白，哦还有杨贵妃！”
    林煜收回对哈桑英语口音的评价，和他生硬的汉语词汇发音比起来，英语简直是他的母语。
    为了防止自己的口音被哈桑带跑偏，林煜决定比他话更多，让他没有开口的机会。
    “是的，我的朋友哈桑，我的电影讲的就是你刚刚说的李世民的故事。你可能不知道，李世民一开始并不是他父亲确立的皇位继承人，他还有一个大哥...”
    但讲着讲着，林煜就觉得有些不对味儿了。给一个在夹缝里生存的王子，讲这种兄弟阋墙，争夺皇位的故事，是不是不太合适来着？
    再具体一些，要是哪天莫桑国发生政变了，自己应该不会被国际法庭判处战争罪吧？
    林煜感觉找补，就算现编一段野史，也要把这个话题盖过去：“但是，哈桑，你要知道，李世民和他大哥李建成的关系其实是很融洽的。他们之间之所以爆发争端，完全是因为他们的弟弟李元吉挑拨离间。李元吉，才是那个祸根。”
    哈桑神色平静，眸光在黑夜里显得明亮，也不知道他到底对玄武门之变做出了怎样的理解。
    林煜有些心虚，又僵硬地转换了个话题：“嘿，哈桑，实际上你看得那部《奇迹一家人》的主演我认识，而且他也在沙城，我把他叫来咱们一起聊聊吧！”
    哈桑也仿佛从神游中醒了过来，又恢复了那副话痨的样子：“哦是吗？那可太好了！林，虽然那部电影很糟糕，但他真是一个不错的演员！”
    沈超赶过来的时候，林煜和哈桑已经找到了一家清水涮羊肉的馆子，锅里的水刚烧开。林煜果断把陪哈桑聊天的这个工作交给了沈超。
    沈超的英语水平和哈桑的汉语水平属于是棋逢对手，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奇妙的。这两个人不仅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不用手机翻译软件就成功聊了起来，而且聊得颇为投缘。
    而林煜，也终于可以安心享用他的晚餐了。
    沙城这边的羊，据说从小就吃很多香料，等于是提前把自己给腌制入味了。林煜对羊生吃香料这件事情表示怀疑，但这里的羊肉确实是肉质细嫩，而且没有羊膻味。
    别以为在燕京，有钱就什么都能吃到。就算是空运，那食材也比不上原产地的新鲜。
    可能是因为羊肉吃多了，这天晚上，林煜就梦到了一只羊。
    不是那种软乎乎，白白的小羊羔，而是一只犄角七叉八绕，斜着眼睛盯着他看的老山羊，渗人得慌。
    林煜躲那只羊躲了很久，但不管他怎么翻山越岭，那只羊都一直跟着他。就算是悬崖绝壁，那羊也如履平地。
    正当林煜有些绝望，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摆脱不了那只山羊的时候，他突然醒悟了过来：自己为什么要一直躲呢？
    林煜干脆转过身，和山羊对峙。见山羊没有进攻的意图，林煜胆子更壮，单手扒住了岩壁，然后对准了山羊，用力地踹出一脚。
    梦境是缺乏逻辑的，那么高的山崖，山羊摔下去之后竟然没有变成肉末，而是自动完成了屠宰，羊毛也被剃光了。
    林煜捡起地上干枯的梭梭树枝，生了火，把羊给烤了，撒上了孜然和辣椒面，又撒了一层细盐。
    然后，林煜还拿出碗，用地上捡的沙葱和自己带的酱油挑了一个料汁。
    到这一步，林煜终于察觉到了异常，虽然自己身上的这件羽绒服口袋挺大的样子，但那也装不下一只仿古白瓷碗，和一瓶一点五升装的酱油啊！
    自己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东西给变出来的呢？
    梦里不能认真思考，一用脑子，就醒过来了。
    林煜看了看手表，早晨七点半了，可沙城的天空还是一片漆黑。
    华夏疆域辽阔，东部和西部实际上是不同的时区。沙城地处西北，日出要格外晚些，而这里的作息习惯也根据实际的日出日落时间做出了调整。
    这个点，不仅天没亮，酒店的餐厅甚至都还没有开始供应早餐。昨天晚上吃了一斤半涮羊肉，林煜不至于今天一大早就开始觉得肚子饿。但都醒了，还是要找事情做，所以林煜还是决定去附近的菜市场转转，看看有什么吃的卖。
    幸好，多年军旅生涯给老高还有林煜的两个保镖留下了良好的作息习惯，他们仨都醒了，林煜带着他们，也能放心地在漆黑的城市中逛。
    沙城显然是为电影节做了很多的准备，连公交车站的发光广告牌，都是电影节的宣传海报。
    林煜第一次在公交车站的广告牌上看见自己，感觉有些奇怪。又有些分不清，广告牌上的到底是林煜扮演的李世民，还是扮演李世民的林煜。
    但只需要一碗热腾腾的羊杂汤，就可以驱散包括怪梦后遗症在内的一切胡思乱想。如果再配上一份配韭花酱的肚包肉的话，林煜就可以彻底把一切都抛在脑后，安心准备下午的电影节红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