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穆十三年七月,裴家的老夫人沈氏过世。
老夫人也是有福之人,前一日还跟儿孙们一起吃饭,说笑着呢,夜里说心口疼。
还没来得及去请郎中进府,老夫人就撒手人寰了。
没有留下什么遗言,但是也没受罪。
第二天,消息传进宫,裴时沅按着规矩吩咐下去,人就沉默了好久。
下午时候她就赶回了裴家,今夜就要在裴家过夜了。
李意寻也没拦着,给她安排了侍卫和内侍跟随。
她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去,就算是微服出宫。
裴家如今煊赫,老夫人过世了,就算他们自家不想太隆重也不行。
按照本地习俗,第一天晚上就会有很多人来吊唁了。
直到七天后出殡。
裴时沅不能直接给老夫人戴孝,但是穿着素衣,头上首饰也不多。
把灵堂里无关人先请出去,到底也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头。
小时候,老夫人很疼爱她们这些姑娘,对她们每一个都和善。
老夫人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身,也没什么才学,但是她为人豁达。
她一向不做什么主,丈夫在的时候听丈夫的,丈夫不在了,就听儿子的。
是这个时代传统的女性。
不过也正因如此,家里没人说她不好。
儿孙们也是真心实意的伤心。
裴时沅小时候,老夫人也搂着她说笑,说我们二丫头长得这么好看,日后不知道哪家的臭小子占便宜了,就凭这个,他也得对你好啊。
虽然这种话裴时沅不大喜欢听,但是也没反驳过什么。那只是老夫人的眼界,但是她分点东西什么的,孙女们都有。
疼爱也是真心。
磕了头,进了后院,裴时沅一眼就看见了四妹妹裴时絮。
裴时絮怀着九个月的身孕了。
她是去年春天跟谢铮大婚的。
她眼圈红红的:“请娘娘安。”
“坐。”裴时沅摆手。
裴时絮这随时可能生产,但一早就赶来了。
裴时浅,裴时沐都是一早就来了。
姐妹几个见面,这个情形下,难免都要红了眼眶。
裴时沅不过多露面,以免外头人过多关注。
老夫人的丧事按部就班的办。她本就有诰命在身,德妃娘娘又是盛宠,京城只要有资格的人家,都会来吊唁一番。
那些没资格,够不着这个门槛的,只要有往上走的心思,也会找机会找人带来给老夫人上炷香。
姊妹们都要去忙着招待。
倒是只留下了大肚子的裴时絮陪着裴时沅了。
“快生了吧?”
“回娘娘,就在这个月。”裴时絮是跟裴时沅相处的最少的妹妹了。
毕竟裴时沅走的时候,她才多大。
如今裴家还有两位庶出的姑娘,二房的五姑娘和长房的六姑娘。这两位都是裴时沅跟了李意寻之后才出生的,那就更是陌生。
所以她们也没在这里陪着。
“谢铮对你好吗?”
“娘娘放心,他性子好,对我也不错。”裴时絮有些不好意思。
裴时沅看她:“那就好好过日子,他家里他母亲和伯母也不容易,只要她们不欺负你,你就客气一些没坏处。”
“是,婆母和大婆母都是和善人,她们说等我生了孩子出了月子就把管家的事都交给我。之前就想交给我,是我觉得刚进门不好意思,就推拒了。”
“生了孩子也别急,先养身子。他们家里就一个谢铮,来回来去都是他。你也聪明一些,这一辈子舒舒服服的。宫中的事,尽量少提起。”
裴时絮点头:“我记得了。”
裴时沅其实不太了解这个堂妹,毕竟不如她大姐和三妹那么了解。
不过之前她也跟梁氏聊过,知道四妹妹也是精明的,那就行。
谢铮在李意寻手里是不可能有什么用处,他得不到实差的。
等下一个皇帝上来,谢铮也老了。
但是谢家有钱,谢铮年纪轻轻就是国公,日子是怎么都不会难过。
只需日后他们夫妇不要参与朝中事,这一辈子也不会难过。
他们的孩子将来是可以正常入仕,李意寻不至于不许。
慢慢熬着就是了。
“娘娘放心,他不跟我说这些,但是想来他自己是有数的。偶尔有人来拜访,他就算是见,也不热络。我料想他都明白。”裴时絮道。
裴时沅点头:“那就好,好好过日子。”
裴时沅住了一夜,就算是陪伴家人了,她毕竟身份不一样。
能这么来住一夜,都是了不得的事。
次日一早,给老夫人上过香后,就被宫中接回去了。
李意寻下午就来看她,后头也一直陪着她。
就在老夫人出殡的前一日,寒月终于赶回来了。
她于情于理都得回来,又是裴家养女,又是自幼裴家长大的。
老夫人生前对她也不错,虽然小时候也嘀咕说一个丫头养的过于娇气了。
可从来没给她脸色看过。
出嫁的时候又给她预备嫁妆,还怕她不懂闺房之事,专门请妈妈给她讲解。
寒月风尘仆仆,就是怕赶不上。
好在来得及。
在裴家住着等着老夫人出殡。
到了出殡这一日,光是老夫人的棺椁要经过的路上,就有不少人设下了棚子祭奠。
这些裴家都是要一一答谢,回头人家办丧事也要还回去的。
人情礼数就是那么一回事。
裴时沅这回不能出来了,就叫身边的程茂和月嫦出宫来,又亲自送了老夫人。
寒月是初九这一日进宫的。
打从那一年出嫁,这都好些年没能回京了。
周林是武将,他不能轻易动,寒月之前怀孕生孩子,也就没机会离开。
如今寒月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
小儿子才一岁半。
寒月也得先去拜见皇后,毕竟是正经的官员家眷。
皇后留她用了一盏茶,才叫她去看裴时沅。
往碧霄殿来,寒月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裴时沅早就等着,见寒月进来,她下了台阶。
寒月远远就开始哭,这会子走近了跪下来,话都说不出来。
裴时沅忙扶着她起来:“没出息,哭什么呢?”
寒月哇的一声:“娘娘!”
“好了好了,你是官眷,这么哭像话吗?”裴时沅好笑的拉着她进去:“你再哭我就找周林麻烦了,肯定是他对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