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一把拉住她:“母后别去。”
皇后又跌坐下来。
书香和墨语忙扶着他们母子两个起身坐在外间,两个奴婢也退出去,关上了门。
“母后,我想过了,没有更好的方式了。”七皇子也在流泪。
他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他抬起带着泪的脸看皇后:“母后,真的,大概是没有更好的方式了。”
皇后说不出话。
“我想父皇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他想叫十弟做太子,可我是中宫所出的皇子。”七皇子艰难的笑了笑。
“我明白,我知道你父皇的心意。”皇后抹泪:“我可是个做娘的,我不能见我的儿子这样……”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了。”七皇子深吸一口气:“我如果没有错处,十弟怎么越过我?”
皇后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到了她这里,她自己的亲生子被这么对待她怎么不心疼?
“母后,我想过了,很久之前就想了,我不是非要做太子的。”七皇子道。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必须做太子,我只是怕,怕你日后遭人忌惮。我怕你一辈子不得舒心,如果你一辈子都叫人打压着过日子,那我多对不住你?”皇后哭道。
“不会的,不会的吧。”七皇子给她擦泪:“十弟性子豁达,他也算与我一起长大,不会的。”
“可是,就算我们退,我宁愿是我。”皇后内心痛苦:“是否叫你父皇废了我……”
“母后!”七皇子打断她:“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不活了。”
“闭嘴!”皇后高声道:“你不许说这样的话,你要是不活了,我还能活吗?”
七皇子拉住皇后的手:“儿子不孝,儿子不说了。母后,您不要想那些事,父皇说了,您这个皇后没有错处。有您在,我和五妹妹日后才会好过。就三年,父皇说了,三年里待遇一样的。等我回来,等我回来还是在您跟前尽孝。”
皇后看着他,眼泪是怎么都止不住:“你不懂做娘的心,做娘的是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舍不得孩子受伤。”
“不会的,相信父皇吧。”七皇子叹气:“父皇这样的性子……如今这样做,也算为我们母子考虑了。”
皇后别过脸,没有接话。她当然知道,可是要受苦的是她儿子,要背负不明不白罪名的是她儿子。
皇陵居住算什么,三年而已,她就是再舍不得也能忍耐。
只是这一去,朝中人,天下人要怎么说他?
他无错,怎么会被贬黜去了皇陵?
历朝历代,也有皇家子弟去守皇陵的,无一不是有错。
只要是去了皇陵,那就是一个明晃晃的贬字。
皇后一个做母亲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儿子要蒙冤受屈,怎么不心疼?怎么不愤怒?怎么不肝肠寸断?
这种冤屈,是一辈子也洗不清的,是没法解释没法辩驳的。
七皇子笑了笑,只是笑的艰难:“母后……”
皇后看他,却哽咽到说不出话。
“母后,这样也好。日后……”七皇子努力的平静,可他的声音也在颤抖,不得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叫自己的嗓音不那么颤抖:“日后我安安生生的,也挺好。母后别难过,也不是……”
皇后一把抱住他,放声痛哭起来。
七皇子再不能说一个字,只是轻轻拍着母后的后背,长这么大,他从来都看母亲含笑,坚强,哪里见过她这样的恸哭?
就算是他知道母后是为什么难过,到底他也只有十岁,还是不太明白。
许久后,皇后停住哭声,掏出帕子给他擦脸。
母子俩一时再也无言,只是都在落泪。
碧霄殿里,裴时沅听了消息,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样也好,只是那个牺牲的孩子不是她的,她就连说这样也好都不合适。
“明日开始,我好好去请安吧。”
月嫦和景秀对视一眼,都说是,也没多问。
皇后到底没有再去找陛下,她好似已经认命了。
次日一早,裴时沅准点来请安。
下面人看了皇后看德妃,都是一肚子话。
皇后看起来精神不好,人也看起来不太好,但是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煦含笑。
德妃呢,她也像是以前一样。
很早以前,她偶尔来请安就是这样的了,不怎么说话。
也是,她也不是二十岁了,得宠了这么多年,着实没必要给小嫔妃们脸色,更不必跟谁争执。
贵妃跃跃欲试想说什么,可到底也没说出来,也这么些年了,她就算再是不长进,也不会那么莽撞。
皇后偶尔和德妃说句话,也不见火药味,都冷静克制,和睦友好。
也是这一日七皇子告假没去读书。
十皇子回来后,就很犹豫要不要去找七哥。
他跟裴时沅嘀咕:“怎么办啊?”
“这件事,你怎么看的?”裴时沅问。
十皇子瘪嘴:“我不知道,父皇干什么要把七哥送去皇陵啊?送去皇陵……别人就要说他了。”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父皇这么做?”裴时沅又问。
十皇子叹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只是不太想接受。
年一过,就算八岁了,虽然还不足八岁,可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只是有人遮风避雨,他不需要懂而已。
“可是七哥很好啊,也不用这样吧?就算不送走……”十皇子抠了一下椅子边。
“天家父子,亲情要排到朝政后头的。这不像百姓家里传家业,错了还能改。皇家的事,一旦错了,就要无数的人命来填。”裴时沅道。
“那父皇就很疼我啊……七哥也知道父皇疼我。”十皇子有些矛盾:“他也不一定会跟我争啊。”
“我相信只要你父皇选了你,你七哥愿意退一步。可是总有人有野心。你读书这么久,也知道你皇祖父当年的太子恭敬太子吧?那是个很好的人,可惜就是太好了,性子太软了,被身边人左右,最后落得那个下场。皇权争夺这件事上,有时候是没有道理可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