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猗交代完那两句,便再没理会温洛泽只言片语。
温洛泽守在床榻边,沉默而专注地看着他,目不转睛。
毕竟……确实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他马上就要离开,只怕要很久见不到这个人了。
虽说温洛泽在云子猗面前的模样大多都是伪装,但就算除却这些伪装,温洛泽自己本身其实就是很细心,很会体察旁人心思的人。
只看他愿不愿意去做罢了。
而对于云子猗,温洛泽从来都是愿意费这个心思的。
云子猗微微抿唇,他就能猜到对方大约是渴了,立马端了温度适宜的水来;眯一下眼,温洛泽也会立即调低灯光的亮度,生怕他有半点儿不舒坦。
看起来像是做错事之后的刻意讨好,可若仔细想来,他们相识数月以来,温洛泽一直是这样做的。
这也是云子猗从前愿意与他亲近,成为好友的原因之一。
也因此,哪怕偶尔能察觉些许对方的不对劲之处,云子猗也不愿往下多想。
他虽说如今算来已经活了数千岁了,可或许就是因为在世间度过了太长的岁月,云子猗似乎逐渐忘了,该如何表达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云仙君自该是出尘的,一颗心装了天下苍生,甚至就连自己都放不下了。
大多数时候,云子猗总是一副温和平淡的模样,很少能看出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似乎世间万物在他眼中,心里都是一样的。
可人怎么可能全然没有自己的喜恶,便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也总该有自己的偏好。
会有情绪,有波澜,有喜怒哀乐,有渴求和欲望。
只是云子猗习惯了不将万事万物放在心上,便也下意识忽略了自己这些情绪,就是偶尔察觉得到,也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可温洛泽总能在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状况下,感受到他的所思所想,照顾他的心情和喜好,甚至提前为他想得周全。
而在与其他人相处时,大多都是云子猗自己承担这样的角色。
不过……能做到这些的人似乎也不止是温洛泽而已。
云子猗这时回忆起来,才恍然发觉,似乎在每一个世界,他都能恰好遇到一个这样“懂事”,或者说,懂他的人。
第一个世界越长大越乖巧,年纪最小却最懂事的祁煦,第二个世界总能给他提供情绪价值,从不让他为难的喻星霜。
以及如今的温洛泽。
与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总是格外轻松和舒服的。
只是……
云子猗湛蓝的眼眸似乎都更深邃了一分,凝结着霜雪般的长睫颤动着,陷入思索。
这些恰好,真的都只是巧合吗?
若是在其他时候,云子猗大约不会做出这样的联想,但这些任务世界早有种种古怪,不知所踪的“原主”,像是设定一般的“系统剧情”,什么都说不清,整天和他打哑谜的系统……
这一份恰巧就让他不得不多想几分了。
只不过这系统实在是装死的好手,云子猗让它查询一些资料,或是帮忙触发病弱buff时,它都能第一时间出现,可但凡问些正事,这东西定然连个影儿都寻不见。
系统这样的态度无疑更证实了其中有些古怪,可如今手头的线索太少,云子猗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古怪。
总之这“攒功德”才能飞升的说辞肯定是瞎扯了。
其实在这方面,云子猗也是当局者迷的那个。
若是有旁人知道这事,肯定是一开始就不会信这套说法的。
云子猗这样的人,就算不刻意去做,身上早已不知道攒了多少可以被称之为“功德”的东西。
以苍生入道的仙君,自然是力所能及他能帮助的人,都会伸出援手的。
何况那时他是修真界修为最顶尖的存在,行走于尘世间时更是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耐,于凡人而言无可避免的灾祸,放在云子猗身上,大多不过举手之劳。
他可以为久旱的村镇降下一场瓢泼大雨,也可以一力拦下滔天的洪水,令无数在灾祸面前全人无能为力的凡人免于此劫。
数千年积累下来,若是功德金光能具象化,云子猗走在路上,怕是都能闪瞎旁人的眼。
只是他总当这些事是举手之劳,甚至是他作为修仙者应该做的,因而从不曾放在心上罢了。
任谁缺了功德,云子猗都不会缺这东西。
——
待身上迷药的药效彻底过去,四肢的酸软也好了些许之后,云子猗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温洛泽的宅邸。
一直到离开前,都没再同对方说一句话,甚至连个眼神都吝于施舍。
他信任过,亲近过这个人,因而在对方对他做出这些事时,也会更愠怒,更无法原谅。
温洛泽自知自己犯下的错事太多,也不敢奢求原谅,便一直安安静静地守在他身边,就连云子猗要走时,开口询问一句也要踌躇半天。
“你今天怎么过来的,需要我送回去你吗?”
云子猗闻言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冷冷扔下一句“不必”,披上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温洛泽站在怔了片刻,可发觉云子猗走路的姿势有些许怪异时,还是下意识追了上去,却又因为对方的拒绝不敢再开口打扰,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对方身后。
看着他上了车,直至最终安全回到了家,才算是放心离开。
云子猗不是感觉不到他在身后跟着,只是不想理会这人,便只作不知。
回到家时,刚一打开门,便对上了一双暗红色的,泫然欲泣的眸子。
雷尔夫自前一晚就已经等在门口,现在却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了。
就算是顶级alpha,整夜不睡也未免会有些吃不消,眼圈熬得通红,眸中满是疲惫,却也舍不得离开半步。
云子猗是前一天上午出去的,本来说最多晚上就会回来,却一直到第二天都音讯全无,光脑也联系不上。
雷尔夫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日,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自然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