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掉第六条手帕时，纪朔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他瞪着纪夫人：“你...你给我下毒？”
    纪夫人平静地看着他，扯扯嘴角：“几年前科举，老爷在会试中夺魁，那时我觉得老爷绝顶聪明。后来老爷在殿试中虽只得了二甲，我依旧没敢看轻老爷,可是老爷千不该万不该给我下毒。”
    因为生母地位低，她只是她爹黄尚书的棋子。当年他爹为了拉拢人，将她许给纪朔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因为纪朔长得还行，而且有才华。
    结果他们成婚不到一月，她就发现纪朔偷偷在她的饭食中下毒。
    她去找大夫咨询，得知那是一种慢性毒药，会一点点的侵蚀她的身体，等毒性累积到一定量的时候，她便会暴毙而亡。
    不是没有伤心过，因为她对纪朔抱有希望，但纪朔也只把她当成了一枚用来巴结她父亲的棋子，他打算等惠郡王起事成功的时候就把她杀了。
    她不甘心，为什么她要被人这么糟践，于是伤心过后她打算让纪朔死。
    纪朔不是想在官场上大展宏图吗？她便让他没有这个机会，所以这几年她一直偷偷给纪朔下药，她没有下太多，隔几天才下一次，一次下一点点。
    表现在纪朔身上，就是流鼻血，最开始一两个月流一次，后面会越来越频繁。
    今日她本来也没想弄死纪朔，但纪朔要出城，她怕他再回到京城的时候自己再没机会下药，索性把剩下的药全部下到了鸡汤里。
    她要让他死在离成功最近的时候。
    *
    纪夫人看着纪朔捂着鼻子无措的样子，笑容苦涩，“老爷，你已经吃了好几年的药，没救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纪朔简直气急败坏，他想把她掐死，抬脚追上去，才走两步，却发现自己看不清东西。
    他的眼睛也流出了血，眼前像是糊了一团血雾。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该叫人。
    可他喊了两声都无人回应。
    他决定出去，门却被人从外面锁上，接着屋内起了烟雾，大火熊熊燃烧......
    *
    黎语坐在屋内听韩铮说晚上朝会的始末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她和韩铮走出去看，便见内城的西南角亮着火光。
    “这是哪家着火了？”黎语诧异。
    韩铮：“大概是用火时没有注意。”
    黎语：“刚才外面的脚步声杂乱而着急，应该是去救火的，明天我也得跟大家说说，天渐渐变干，大家用火的时候得小心些。”
    两人站在门口说了一会儿，回到正房堂屋内接着聊。
    黎语听到天元帝终于对惠郡王下手，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但凡天元帝前些年不那么纵容惠郡王，今日之事便都不会发生。他现在安排的这些，也只是事后弥补罢了，因为他的失误，已经让许多人丧了命。
    叹口气，黎语道：“我觉得惠郡王不会那么简单的束手就擒，接下来的一阵子京城稳定不下来。”
    韩铮和她想的差不多，但是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不是他们两个能随意改变的，他们只能静观其变，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尽可能地做一些对局势有利的事。
    *
    这夜，两人聊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黎语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用过早饭后便拿着钱袋在街上转悠。
    北清国、南越国和西戎国进犯大禹之事已经在京城中传开了，普通百姓大都不怕西戎国和南越国，但是他们怕北清国。
    因为北清国已经进了燕州府，离京城很近。
    黎语看到一些人背着包袱往南城门走，还有许多百姓挤在粮店里买粮食，连带着买油盐酱醋的地方也被人挤得水泄不通。
    往日热闹的小吃摊上客人寥寥无几，摊主一脸愁容。
    黎语瞧了一会儿，转向太平街。
    火锅店内，田嬷嬷正在跟伙计们说着什么。
    看到黎语过来，大家一起围住她。
    “老板，今日店里恐怕没有多少客人，咱们的店还开吗？”
    “外面都说要打仗了，咱们要不要也收拾收拾往那边的其他州走走。”
    “东家，咱们怎么办？”
    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黎语深吸一口气，道：“大家如果有想离开京城的，去把工钱结了，等会儿就能走。不打算离开的京城的，今日就再做一天，明天咱们店暂时关门，等局势稳定了再开。”
    看她不像是说笑，散开后，有几个人找田嬷嬷算工钱去了。
    黎语在一边看着，等田嬷嬷忙完，上前跟她说话。
    这时候，黎语才知道昨天着火的是纪家，而纪朔死在了那场火里。
    她诧异不已，纪朔心比天高，从那年科考会试结果出来后他说的那番话便可看出一二。
    这几年，他在兵部做事，因为有黄尚书照拂，升的也不慢，结果就这么死了。
    完全没想到。
    毕竟纪朔跟自己家没有关系，且他站惠郡王，所以黎语感觉不到可惜，加上现下有事情做，她转头就把纪朔忘了。
    *
    在火锅店停留半个时辰，黎语走到烧烤店。
    烧烤店已经开门，但是店里没几个客人。伙计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聊天。
    黎语过去，把在火锅店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
    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几个跟黎语说了抱歉，他们家里人打算往南走避一避，他们不得不离开。
    黎语没怪这些人，生死当前，他们的选择无可厚非。
    跟黎语一起从清水村出来的裴明珠一家，韩蓉和韩母、燕夫人和小南倒是都不打算走。
    “大家已经在京城住了几年，家当多，哪能说走就走，干脆就在这里吧，反正皇上都没走，咱们怕什么。”燕夫人作为几人的代表说话。
    黎语被她逗笑，笑过之后决定让几人先住到护卫们住的地方去。她为了养护卫，在外城买了两个大院子，里面还有几个空房间，他们几个住过去不是问题。
    局势不稳的时候，人性会被无限放大，或许会有一些人趁乱干恶事，这几人都是她带来的，她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除了他们，这几年在火锅店负责送外卖的陈酒四人也住过去，这几年他们做的不错，今日也没说离开的事，所以让他们也过去，安全一些。
    *
    接下来的两天，小梁将军带着粮草奔赴长州，秦词倒是早走了，燕州府局势紧张，他不得不加紧赶过去。
    京城谣言四起，一些百姓陆陆续续离开。
    到八月初五这日，许多百姓还背着行李往南走，但是他们才走到南城门就被拦住。
    倒不是朝廷不让他们走，而是他们出去不安全。
    因为惠郡王正式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