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来说,是我们一同摔在了路上。”霍岐靠在手术台前,盯着上方那机械臂上沾染的血水,禁不住揪心。
只是声音还保持着平静,他刻意引导着游慕的注意力往自己这边靠拢。
少年当时便在他身下晕了过去,霍岐吓坏了,甚至怀疑自己太重将人压死。
急忙带人送去医院治疗,才明白游慕是被饿晕的。对方连续几日没能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刚拿着军校的征兆宣传页,从路边站起,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根本没能看到朝他撞过来的霍岐。
一个来不及刹车,一个看不到人影,两人就这么相撞着滚在了一起。
在霍岐看来,这是他们之间缘分的伊始。
霍岐承认他是见色起意,哪怕当日的游慕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面容憔悴,他依旧看的挪不开眼。
因着这一撞,霍岐强制赔偿,主动承包了对方在校期间的所有吃穿用度所需费用。
尽管当时游慕将花销下的每一笔账都记的清清楚楚,声称毕业后就把欠下的还回去,但霍岐是持着养老婆的心态养室友的,对方一本正经的欠条被他随手一丢,依旧我行我素,什么好给什么。
有霍州长的儿子在,学校食堂伙食很不错。三餐均衡,游慕长开了些,脸颊多了些肉,又白了些,霍岐成就感挺足,没事总爱看上两眼。
但很快,他便不是那么开心了,军校之内,男男女女,总会把目光往游慕身上飘。
“其实,有一件事,我骗了你。”
“那时我收到的那些告白信件,有一大半,都是写给阿慕你的。是我偷偷,在校园信息端更改了你的联系方式,通讯上,登记的都是我的号码。”
“还有,双人间的宿舍,其实是我压着校长亲自安排的。”
少年人的小心思,多到数不胜数。
那时霍岐便知道要将游慕藏着掖着了,好宝贝难免遭人惦记,他自己养的老婆,总不能跟别人跑了。
他虽还没有明显的情绪表露,却也知道先将情敌从起跑线上斩断,隔绝掉游慕喜欢他人的可能。
所幸年少慕艾在游慕这里是不存在的,连生活都过艰难的人,难得有了一段安稳求学的日子,不会考虑超出自身负担之外的事情。
在旁敲侧击弄清楚游慕的心思后,霍岐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能将喜欢说出口,他不想让游慕有心理负担,而且,当时的他以为,他们还会有很长的后来……
日子就这般过着,拖着,不知何时起,霍岐恍然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总隔着一层无形的雾。
有时,他可以穿透它,与对方拉近一些。有时,却被骤然拉远,仿佛相隔千里之外。
忽冷忽热,若即若离,霍岐想不通,看不透,饱受这份爱意带来的磨砺。
当时的他不清楚这些变化的来源,觉得或许是成长成熟之后带给游慕的顾虑和考量,又或许是对方曾经坎坷境遇致使的性格疏离。
过往的那些夜里,霍岐猜测过许多可能。
可他唯独没能触及到,如今这般沾满心上人鲜血的,被金吉丝操纵机械臂摘取出来的真相。
“取出来了!两个都顺利取出!”
在乌拉乍然放松的喘息中,两颗芯片被她相继丢入冰冷的托盘内。金吉丝紧绷过后的放松声线在室内响起,急切的向所有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眼见那两颗芯片落在金属器皿中发出沉闷的声响,霍岐持续收紧的心脏得以缓冲。他喜极而泣,握着游慕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低声复述这个好消息:
“阿慕,芯片取出来了,心口不会再疼了,以后都不会了。”
“没问题!接下来,只要将伤口缝合……”
游慕听着乌拉信心满满的声调,支撑许久的精神松懈,困意上涌。
发丝被梳理着,耳边是霍岐的轻声低语:
“睡吧,阿慕,没事了,睡一觉……”
听着这声音,游慕沉下心,灵魂被暖意包裹,不断下陷着,过往经历回闪般于脑海中划过……
他想,他得救了,也自由了。
【好好睡一觉,游慕。】天道在识海中守着游慕昏睡过去。
这次它身侧的法则没有开口,静悄悄的并未打扰这片刻的宁静气氛。组成法则分身的金光数据忽明忽暗,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8州驿馆,云层的环绕大厦包厢内,维迪如坐针毡。
他侧头借着那锃光瓦亮的金器摆件的反光,仔细瞧了一眼当下的装扮,确认面上还是卡莫斯的样子,悄悄松了口气。
习惯了穿着宽松衣物的人,乍然被套上裁剪得体的贵族服饰,哪哪都不对劲。
他靠着城主委托那个机械师临时赶制的信息提取器,凭借从卡莫斯那里去的指纹和唾液蒙混过关上了飞艇,一路抵达8州,艰难糊弄过几日。
用察言观色的能力演绎卡莫斯的做派,成功依靠掌掴下属的高傲行事作风暂时避开了怀疑。
但假的就是假的,更大的麻烦即将到来……
原本预定的计划是,他只需要扮演着卡莫斯抵达9州的渡口,城主说会有他们的人手在那里接应,假借袭击的名义将他带走。
可事与愿违,属于俄塞加贵族中的一位伯爵突然来到8州,并且截停了卡莫斯的这一型飞船,似乎是有事相求。
依照资料显示,卡莫斯原本只是一个落魄贵族旁支,与俄塞加公爵有些姻亲上的联络,对方膝下无子,选中了卡莫斯之后,卡莫斯才在联邦日报的板块逐渐有了姓名。
但身在8州这位族亲似乎与俄塞加公爵亲缘甚远,维迪不清楚卡莫斯对待这些族亲的态度,为了避免怀疑,维迪只得以身体不适休息为由停在驿馆拖延时间,以期接应的那些人能快些发现端倪将他接走。
实在不行,他就扮做侍应生偷偷溜出去。
虽然,楼层太高,出逃的可能性并不高……会不会摔断腿?
维迪仰头看了看窗外的云,不着痕迹的拧了一把大腿。
笨,他应该考虑的是跳下去会不会变成一摊肉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