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此事之后,士蔿忍不住在散朝之后对身边的诸位大夫感叹道。
“世子本应是国君的继承人,理应待在后宫之中恭敬地等着继承国君之位。
身为未来的晋国继承人,怎么能让他有什么官职之位?这根本就不合礼法。
现在,君主不但给世子分封土地,还给他安排了官职,这分明是拿他当外人看待啊。
我打算私下单独向君主进谏一次,好好的了解一下他现在对于世子持有的态度。”
随后,士蔿便径自来到晋宫的书房拜见了诡诸,诚恳地向他启奏道。
“君主,世子本是国君之位的继承者,而您却让他去统领下军,这恐怕不合适吧?”
诡诸闻言,放下手中的竹简,散漫的看了眼士蔿,似乎有些不解的答道。
“下军,就是上军的副职。我统领上军,申生统领下军,不也是可以的吗?”
“在下之人,不可以作为在上之人的副手。”
“为什么?”
“正职和副职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人体的四肢一样,可以分为上下左右。
用来辅佐心脏与眼睛,才可以经久使用而不知劳倦,对身体也有好处。
上肢的左右手可以交替举起物品,下肢的左右脚可以交替着走路。
如此这般的轮流变换功能,用来服务于心脏和眼睛,人类才能做到制约百物。
如果用下肢去引持上肢,或者用上肢去引持下肢,那就不能正常的轮流变换。
如此一来,也就破坏了心脏和眼睛的协调,这个人反而要被事物牵制做不成事。
所以古代治军的军队向来有左右之分,有缺失就及时补充上,才会很少失败。
如果用下军作为上军的副手,一旦出现了空缺就无法变动补充,失败了也不能补救。
更何况,军队的变动需要旗鼓指挥,没有表示进退的旗鼓指挥,军队是不能移动的。
而旗鼓的变化超出了规定数目,就会出现队形的空隙,有了空隙,敌军就会趁虚而入。
敌军突然攻打进来,形势就会于我们不利,到时候再想挽回失败已经来不及了。
遇到这种情况,谁还能击退敌军呢?敌军一旦侥幸得逞,将会是国家的忧患啊。
所以,胡乱变乱军制,最多只能侵凌周边小国,难以征服强权大国,请君主三思!”
诡诸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有些漫不经心的表态道。
“我有好几个儿子,能够控制住局面,这不是你该担忧的。”
士蔿有些不认同的摇了摇头,再次进谏道。
“世子,他可是国家的栋梁啊,等到栋梁建成了才去控制,不是很危险吗?”
诡诸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结论道。
“减轻他身上所承担的责任,即便危险一些,又能有什么害处?”
士蔿轻叹了一口气,只得恭敬地行了一礼退了出来,然后便跟其他人预警说道。
“世子恐怕不能被立为国君了,君主现在让他统帅下军,根本就没有为他考虑过。
君主改变了世子的职位,却不考虑他从未登上过战场,可能会面临多大的困难。
乍一看起来,似乎是有心减轻他的责任,却好像并不担心他会出现什么危险。
君主现在明显心中已经产生出了别的心思,这样世子又怎么可能被立为国君呢?
他此行若能伐霍成功,将会因为得民心而被害,若是不成功,也会因此而获罪。
所以,无论此次出征的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世子都注定了将会无法逃避罪责。
与其勤勉侍奉君主却不被认可,他还不如直接逃走,这样也能使君主达成他的愿望。
而世子既可以远离死亡的威胁,还能在晋国的臣民心目中留下一个退位让贤的美名。
遥想昔日的周太王之子有兄弟三人,吴太伯排行老大,下有两个弟弟,仲雍和季历。
其中,以第三子季历最有贤名,且他的儿子昌,也就是后来的周文王,更具贤君之才。
所以,周太王有意传位于季历,以及他的儿子昌,而太伯和仲雍主动避让,逃出关中。
之后,他们迁居江东,避地荆蛮,主动文身断发,以示自己终生不可继承大统。
如今,世子也学习先祖的做法,成为像吴太伯那样主动避让君位的人不也可以吗?”
申生听闻了士蔿所说的这些话之后,认真思虑了良久,才沉声说道。
“子舆为我精心谋划,确实称得上是忠心耿耿,也算是为了我尽心尽力了。
然而,我听说,作为儿子,最应该担心的是不遵从父命,而不是担心没有美名。
作为臣子,最应该担心的也应该是没能辛勤的侍奉君主,而不是得不到俸禄。
如今,我没有什么杰出的智慧,却能得到跟随君父征伐的机会,还能要求什么呢?
像我这样无才无能的人,又怎么能奢求比得上吴太伯那样高尚的精神境界呢?
于是,申生积极地准备着出征的事宜,而士蔿则是每天在家中踱步,心中满是忧虑。
出征的日子终于到来,申生率领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出发。
军旗飘扬,晋国的士兵们士气高昂,赵夙驾御兵车,毕万担任护右。
春秋时期的战车之上,往往共有三人同乘,参战的诸侯或者主帅,会坐在中间的位置负责指挥大局,负责驾驶战车的御者,则是坐在左边负责掌舵。
而坐在右边的人,一般会被称为是车右,大多都是勇武雄壮之士,任务是负责执干戈以御敌,担任保护中间位置的那位主帅的护卫职责。
申生骑在马上,回头望着晋国的边防大门,心中默默祈祷此次出征能够顺利。
而士蔿却是在府内凝望着高远的天空,重重的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晋国朝堂的局势,怕是马上就要乱了。”
他深知,自己的劝谏并未改变诡诸的想法,隐藏在平静背后的风波如今已是一触即发。
战场之上,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天,申生身先士卒,指挥着士兵们奋勇杀敌。
他的战术得当,士兵们团结一心,很快就取得了战场上的优势。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根本无力阻挡晋国大军的霍国很快就被攻克了下来。
很快,与之邻近的魏国和耿国也相继成功被灭,这两个国家,跟霍国的地位一样,也同样都是不值一提的姬姓小国。
申生带领着军队凯旋而归,他的脸上满是疲惫,但眼神中却透着胜利的喜悦。
而诡诸也当即号称,为了犒赏世子申生的功绩,要在曲沃大兴土木,为世子筑起一座规模更加宏大、防御更加坚固的城池。
众多的工匠和劳力被紧急召集而来,工地上一片繁忙景象,各种建筑材料源源不断地运抵,吆喝声、敲打声此起彼伏。
经过数月的辛勤劳作,一座雄伟壮阔的城池在曲沃原有的区域上拔地而起,方方面面似乎都彰显着诡诸对于世子申生的无限重视与期望。
与此同时,诡诸还慷慨地将耿地赐予了帮助申生驾车的赵夙,又把魏地赐给了担任车右职责的毕万,并正式册封二人为大夫。
这两块土地皆是肥沃广袤、资源富足的好地方,二人在接受赏赐之际,自然也是满心欢喜,激动万分地跪地谢恩。
他们信誓旦旦的表示,要用自身的才智与力量让这两地变得繁荣兴旺,日后也定会竭尽全力为君主尽忠尽职、效力奔走。
而郭偃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闲来无事跟周围的群臣们说。
“毕万的后代一定会强大起来,你们看,万是盈数,从一至万为满。
而魏这个名号,属于是大名,它背后的寓意,象征着巍峨高大的形象。
所以,毕万被封到了魏地,必然有利于他的后代繁荣兴旺,此乃是大吉之事啊!”
但是,得知此事后的士蔿,却仿佛瞬间被一层阴霾笼罩,内心压抑着散不去的愈发浓重的愁云。
他在自己的屋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目光中透着深深的忧虑,仿佛能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