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入寇河东行省挑选的时机很让人恶心，恰在汉人一年里最为重要的春节期间。
    自女真起兵反抗辽国以来，北方的冬天一年比一年干冷，对于女真人而言，少雪或者不雪的天气，正适合用兵，考虑什么天气原因？
    但对于草原诸部牧民而言，冬天马匹牛羊食干草料，本就要掉膘的，这个季节最适合将马牛羊圈养着，苦熬一个冬季再说。
    金国虽然占据了辽国时期的西京道，但疆域地盘较辽国是反而缩小了，西京道、上京道附近的草原诸部不听话，驱赶他们南下也是一种减丁。
    野利遇荣的分兵骚扰战术并没有起到太好的作用，新汉已经在前宋基础之上建立了更加完善的烽候体系，秦明、广惠大师这两年来一直在修缮加固边境的军砦堡垒。
    雄勇、桔槔二军砦的后面，就是前河东禁军、厢军重新修缮了的官道，烽烟一起，折可存便可以迅速调动荣河府民兵前往协防，而且王禀又领了太原府官兵援至，随时可以快速增兵。
    联军在雄勇砦也碰了壁，被城头的巨弩、火炮乱射了一通，狼狈地向桔槔砦转移，却再次碰壁。
    还是那句话，哪怕是前宋官兵守卫军砦，联军都难以占到便宜，更何况训练更加有素、军备更加齐全的汉兵防守？
    桔槔砦的守将正是“小霸王”周通。
    周通在原梁山一众头领当中，骑射、步战的功夫都很普通，也不曾立得许多显眼的战功，但是看着兄弟们都在努力追求进步，周通决定另辟蹊径，研究如何守城。
    因为他很清楚，若论争夺军功，他实在没有这个本事，王伦曾经给众头领们许多平等的机会，自己实在抓不住，却也不能再掉队了。
    原梁山头领中也有随遇而安的人，比如晁盖。但周通也知道，晁盖或许也把握不住机会，但他有一个优点，待人宽厚讲义气，陛下以他为北衙禁军将军，负责京畿护卫工作，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周通因功受封一等柏乡县子，他觉得自己努努力，还是可以跻身伯爵的，没有功劳，难道还凑不齐许多苦劳？
    柏乡县属于赵州，赵佶时代升格为府，改为庆源府，这也是王伦在河北行省专门下旨改了府名的州，新的府名是常山府。
    在东京城待了一年多，周通便主动请求入边地守卫堡砦，王伦就喜欢这种敢做事的人，便派他到了荣河府，协助广惠大师。
    于是联军在桔槔砦外的损失更加惨重，周通已经提前领兵在砦北挖掘了许多陷马坑，不是那种大型的、让战马全部陷入的坑，而是错乱挖掘的、战马一旦失蹄、大半个马腿就陷进入的小坑。
    上面用枯草覆盖，很是隐蔽，从一里左右一直延伸到砦城下二百步的距离。
    除了陷马坑外，其中还散落着许多陷人坑，坑内倒插削尖的竹刺，以粪水浸泡，步行一旦陷入，便可以直接刺穿脚背。
    陷坑可不是随意布置的，要考虑马匹、人的步行、奔行的步距，所以周通在东京城研究这些时，王伦便给了他建议，让他去国子监请教一些算学教授。
    宋真宗、仁宗时，大宋出了一位着名的算学大家贾宪，着有《黄帝九章算法细草》、《释锁算书》等数学书籍。
    但华夏王朝向来并不十分重视这种“小道”，故而大宋的数学家，基本都集中在司天监，研究算学与天文的结合，从而用儒学去解释天文现象了。
    王伦推行教育改革，将司天监的一批官员转入国子监，专门负责教授算学。他原本已经废除了前宋时期的荫官、世袭官，但是在司天监，世袭却不得不延续了下来。
    因为似司天监这种高深的、又不十分实用的学问，多是父传子，大宋的学子都被科举给吸引走了，谁会奔着司天监这种冷衙门去？
    王伦改组国子监，算学也成为国子监生必修的学科，周通便向贾宪的徒孙们请教，发明了一种新的陷坑布设方式。
    此时周通立在砦墙上，举着一柄竹筒望远镜不住地看，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少草原牧民策马奔来，马蹄突然陷入，被狼狈地甩下马背，有些牧民骑术高超，就地翻滚，刚爬起来，身形跟着一矮，也跟着惨叫了起来。
    至少有二三百匹战马中了陷坑，四五十个牧民被刺穿了脚背，于是数千联军顿时逡巡不敢前。
    “若是老子早来一个月，雄勇砦那里也挖掘了陷坑，定可以多杀许多胡虏！”
    除夕已过，距元宵节也只有三天，这个春节周通以及砦中守卫的官兵们个个严阵以待，丝毫感受不到半点新年的气氛，这让众人心中都憋了一肚子火气。
    我家里有喜事，举世皆知，偏尔等一群蛮夷胡虏要来骚扰，这就是不给我大汉面子！
    周通负责统管三个边砦，还有一个偏头砦，可是说荣河府东北、岢岚府西北的边防，都系于他一人。
    这三个大砦后面，还有五个小砦，共同组成了河东行省西北的防御体系，火山军虽然是前宋的纯军事性质行政区划，但人口刚刚过万，故而周通也不得不分兵，又留了一支预备队，负责随时支援。
    看到联军后撤了一段距离后，便派出牧民下马，提着锹、镐等，想要破坏陷坑，周通嘿嘿笑了起来，他研究防守已经三年了，王伦给他搜集了许多历朝守城的战例，他又时常以沙盘演练，也是时候展现一下自己的新技能了！
    随着联军破坏陷坑的距离越来越近，周通已经站在了一座五牛巨弩后面，粗大的箭杆上，已经绑好了火药桶，一个士兵举着火把站在一旁。
    “来吧，胡虏，尝尝爷爷的大火！”放下望远镜，周通操持着巨弩，向着一个方向发射而去。
    巨大的爆炸声响过后，熊熊大火迅速蔓延开来，不少躲避不及的牧民，顿时被火焰吞噬。
    这是周通在陷坑中间挖掘布设的暗沟，里面提前灌满了火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