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闹腾,姜念回到驿站已经是深夜。他在桌案前独坐了一会儿,紧接着便是几封书信分头送了出去。
如此频繁的人员调动,自然会引起二皇子方面的注意。但在大皇子势力的极力掩护下,送信的人还是顺利的离开了天隐都城。
姜念的各种安排暂且不提,这会儿更深露重,他也不再去想那些事情,干脆蒙上被子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日一早,一夜无梦、神清气爽的姜念叫上林月寒、钱四,和陈掌柜一起去自家铺面里瞧瞧。
他们这几日用银钱开道,陈掌柜的经商之路便铺的非常快。现如今已经和周围店家称兄道弟,也快速接手了几家铺面,逐渐熟悉起都城的环境来。
正悠哉悠哉地坐在二楼雅间用早膳的姜念,耳尖的听见楼下大厅一堆人正议论着什么。
“嘿,你们听说了吗?天阙可汗要用六座城池为聘,求娶咱们那位东阳公主呢!”
戴着毛毡帽的男人话音不低,此言一出,周围几桌人便都听见,纷纷围了过来。
一片哗然之中,有人半信半疑的质问道。
“真的假的?六座城池,哪六座啊?”
“当然是真的了!那可汗亲口在陛下面前说的,还能有什么假?”
毛毡帽停顿了几秒,显然这个问题难到了他。不过随即,他就挠了挠下巴,满不在乎的说道。
“反正是六座城池,总归是值钱。至于是哪座城池,这咱们可就不知道了。”
“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可我记得那位东阳公主如今才十三岁而已,还未及笄呢就要嫁去草原了?”
食客这话直接说到了毛毡帽的心坎里,他两手一拍语气颇为感慨的说道。
“就是说这话呀!别说那些个富贵人家舍不得女儿,就是寻常百姓家也常常想把女儿在家多留两年再嫁。
公主如今才十三岁,比我家闺女还小两岁!我反正舍不得叫我闺女嫁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们说咱们这位陛下怎么就这么狠得下心呢?”
说罢,毛毡帽把头一低,连连叹息不止。
身旁几位食客一见他如此,情绪也被带动了起来,再想想自家女儿,心中对老皇帝顿生起些许怨言来。
不过也有食客表示能理解。
“唉,毕竟是六座城池,就是陛下坐拥天下,也没法拒绝这白白得来的国土呀。这不仅仅是扩张国土的良机,更是增强国力,削弱天阙的好机会啊。莫说旁的,若有人拿六座城池求娶你们闺女,难道你们会不同意?”
这一招设身处地、交换角度的话也赢得了一些人的赞同。
“说的也是,只可惜东阳公主这么小就要远嫁他乡,和父母兄弟也不知何时能再见,真是可怜呐。”
几位食客虽能理解,但仍旧为年幼的公主叹息一声。周围人本就是墙头草,闻及此皆是连连摇头替公主感到惋惜不已。
正当姜念以为这话题就此结束之时,那毛毡帽男人又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扬起下巴对着众食客不屑道。
“我当你们有多聪明呢,结果说来说去,都没说到重点上去。”
“那你说说,这事还有什么重点?”
在周围众多的期盼目光之下,毛毡帽男人颇为得意的缓缓将内情说来。
“我听说那天阙可汗是第一次拜访我朝,按道理也是第一次瞧见东阳公主才是。说是对公主一见倾心,只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他顿了顿,望了望食客们的表情接着又说道。
“难道东阳公主有如此大的魅力,竟能叫一国之君将国土拱手相让?我估摸着,此事定然有诈!”
还以为是毛毡帽有什么实际证据呢,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原来只是他自己的推测而已。
众食客们听见不由得都有些嫌弃,更有一人开口反讽道。
“有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想来是草原人粗陋,可汗没见过如东阳公主一般美丽的女子,动心也是极为正常的。为了美人一掷千金,这能有什么诈?”
毛毡帽用手中筷子敲了两下桌面,望着质疑他的人语气坚定的继续分析道。
“诈就诈在,这阿狄可是个弑父杀兄的狠角色。怎么可能为了美色把好不容易夺来的东西让给他人?
再说了,如今他能用六座城池求娶公主,若往后厌弃了公主,说不得他会出尔反尔攻打我朝。到时候,难道拿我朝十二城去赔给他吗?”
此话一出,顿时把店内众人都吓了一跳。
要死了,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和这么大胆的人碰上了。
要是再碰到巡逻的官兵或是心怀不正想告状之人,那岂不是完蛋了。
回过神来的食客对着毛毡帽竖起根食指来,提醒他切莫要惹事。
“嘘!你这话说的太过了些,快快小点声,别叫巡逻的官兵听见了。”
“你怕什么,咱们在屋里说说而已,又不去大街上说。”
那毛毡帽看了看酒楼外头,却是不以为然的继续找别人宣传着此事。
“哥哥,你觉得这人说的有道理吗?”
听完楼下这些人的话语,林月寒抱着长剑皱着眉头问道。
“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
姜念当然觉得那毛毡帽说的极有道理,毕竟是他交代毛毡帽这么说的。
这是他昨夜定好的手段之一,利用百姓舆论,让天隐那些官员再好好考虑考虑此事。
虽说此事不宜外传,但这街头巷尾的闲话总是传的很快,只小半日的功夫,这些话便传遍了整个天隐都城。
也不知还有无其他人在后头推波助澜。
左右回了驿站也无事,姜念就在酒楼里歇下了,正好看看周边的生意如何。
接近晌午之时,楼下大厅里又响起早上那道熟悉的声音来。
“嘿,听说了吗?咱们那位公主死活不肯嫁给天阙可汗,昨夜触柱自尽结果又没死成。陛下盛怒之下,说就算公主死了也要把她的尸身送去天阙。”
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位毛毡帽男人,只是身周的食客换了一批。听他这么一说如同早上一般,纷纷围拢过来仔细的听着。
“啧啧啧,公主命悬一线,咱们这位陛下竟还说出这种话来,他可真是绝情啊!”
“可不是嘛,还说公主不顾大局自私自利。可也难怪公主不肯,才十三岁就要远嫁草原,终生都难以和父母兄弟再见一面。我若是公主,我也要触柱自尽了。”
“我呸,你还想那美事呢?给你做了公主,那天阙可汗可就不敢瞧上你了。”
“你莫说这话,瞧我这身条到了天阙,说不得还真是美男子一个,还能多换几座城回来呢。”
闻言,坐的远些的一位食客面露嘲讽之意,开口反唇讥讽道。
“也好,也好。咱们天隐终究是没有血性男儿,竟要靠联姻来换取城池。既然如此,把那些当兵的、当官的、身条好的都送去天阙草原就是,免得两国往后交战,永保和平才是。”
“这主意极好,我瞧你身条确实不错。不如这回就换你去替公主前往天阙联姻,省得公主再撞一次柱子,也省得叫那些官兵白白送了性命。”
几位食客相互打趣胡扯着,二楼雅间里的姜念听得是清清楚楚。
他们虽是胡说,但话语间都透露了一个信息。
那就是,他们也不想拿东阳公主去换那六座城池。
靠公主联姻来扩张国土,虽说不费吹灰之力,可也多了不少耻辱之意。
他们这些男人,倒还不如一个小女孩用处大。
总之,百姓们可比老皇帝明白事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