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瞒天过海
作者:尘封之魂   明途霸业最新章节     
    皇帝没有现身诱敌,这让孙可望陷入沉思。他仔细分析,觉得有两种可能:
    其一,马吉翔暗通曲款之事东窗事发,已被李定国探知,李定国妄图借此迷惑自己。
    其二,朱由榔故态复萌,再次展露他“走天子”的本性,在危机面前选择了逃避。
    孙可望更倾向于相信第二种可能。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他才不相信朱由榔会在须臾之间脱胎换骨。也许他之前表现出的坚毅,不过是在李定国的威逼下故作姿态罢了。
    对于朱由榔与李定国义结金兰一事,他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
    在他看来,李定国肯定不甘屈居于人下,于是便借着勤王之名,迫使皇帝封他为晋王,与之结拜为兄弟。如此一来,李定国不仅在地位上超越了孙可望,还能凭借多年的战功和威望,对他进行更进一步的压制。
    更有甚者,他现在既然是皇帝的义兄,那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呢?
    然而,孙可望的这些猜忌和揣测,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天下之大,自然有像他这样渴望权力的人,也必然有像李定国这样心怀天下、忠于社稷的忠良之士。
    与李定国会面结束后,大军陆续抵达。孙可望站在高地上,俯瞰着安龙城外的营帐,如星罗棋布般蔓延开来。
    他目光冷冽如刀,凝视着前方那座由他亲手下令建造的小城。如今,这座城池却成了他必须攻克的目标。他果断地下令大军从四面攻城,不给城中人任何逃走的机会。
    陈罗汉率领着精兵强将,如猛虎下山般攻向东门。马宝则带领着本部兵马,似饿狼扑食般猛攻西门。张胜和杨武也分别率领本部人马,像狂风骤雨般向南门和北门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四路大军如同四把利剑,直插城池的心脏,孙可望要一举拿下此城,不容有失。
    李定国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大军。他的表情沉稳,如泰山般坚毅,眼中没有一丝慌张。
    数日前,他已下令对城墙进行加高、加固,并将城外的土地挖掘成数条深邃的战壕,如铜墙铁壁般阻挡着敌军的前进。还在城墙四周,放置了无数的拒马错,构成了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钢铁长城。
    好在安龙是座小城,在孙可望军队到来前,这些工程已全部完成。
    而朱由榔之前收集的四百多只火铳,也全部集中在李定国手中。
    现在的安龙,如同一只毛发直立的刺猬,任何企图攻破它的人,都将被扎得满嘴鲜血。
    在和孙可望谈判破裂后,李定国已下令将四个城门用障碍物彻底封闭,宛如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
    李定国的策略并非追求一场速战速决的胜利,而是要将孙可望牢牢牵制于此地。
    他要通过这固若金汤的防线,消耗敌军的兵力,消磨孙可望的意志,从而为朱由榔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置之死地而后生!
    城中的士兵们在李定国的指挥下,迅速地进入战斗状态。他们犹如钢铁长城般坚守在城墙上,用火铳、弓弩和火炮向攻城的敌军发起反击。城墙上的炮弹、箭矢如狂风暴雨般落下,在敌军中造成了巨大的破坏。
    孙可望的大军虽然人数众多,来势汹汹,但在李定国精心布置的防御下,他们每前进一步都如深陷泥沼,举步维艰,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攻城的士兵们在城墙下遭受了重大的损失,但他们并没有退缩,而是在将领们的鼓舞下,如饿狼一般继续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势。
    李定国站在城楼上,他的目光锐利,如同鹰隼一般扫视着战场。他不断地下达着命令,调整着防御策略。
    随着战斗的进行,李定国的策略开始显现出效果。
    孙可望的大军虽然勇猛,但在守军坚如磐石的防守下,一时难以取得突破。攻城的士兵们遭受了重大的损失,他们的士气开始动摇。
    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
    在城墙下丢下两千多具尸体后,孙可望终于鸣金收兵。
    李定国也不轻松,守城的士兵也损失近八百人。
    他手中可用的士兵本就不多。但他必须坚守,如钉子一般将孙可望钉在安龙。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五日前,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率领着五百精锐之师,按照李定国的精心部署,同“天威”“凤凰”二军护送皇帝及亲眷随从先行前往田州,与马思良、高文贵会合。
    皇帝新近成立的“天威”和“凤凰”两支军队,不仅让随从人数锐减,也使得行军速度大大提升。预计再有五日,他们便能抵达田州。
    马吉翔一边密切注视着皇帝的卤簿,一边在心中暗自哀叹:“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寒酸的皇帝仪仗了。”
    史书上记载的皇帝仪仗是何等壮观:“次虞候佽飞四十八骑,次外铁甲佽飞二十四人,次御马二十四,次班剑、仪刀,左右厢各十二行:第一左右卫亲卫各五十三人,第二左右卫亲卫各五十五人……第十二左右金吾卫翊卫各七十五人”。光是仪仗队伍就有三千余人,还有篦头、画角、鼓、铜角、金、金钲、杖鼓、龙头笛、拍板等各类仪物器具,以及肃静旗、金鼓旗、白泽旗、门旗、日月旗、云雨风雷旗、五星旗、二十八宿旗、北斗旗、五岳旗、四渎旗等各色旗帜,整个队伍规模宏大、装束华丽、组织严密,彰显皇帝的威严与神圣。
    然而,眼前的皇帝仪仗简陋得令人唏嘘,只有寥寥几辆装饰着金饰、挂着黄布的马车,昔日的威严早已荡然无存。随行人员不过百余人,与史书中记载的盛况相比,规模上简直是云泥之别。
    虽然周围都是李定国的军队,但他还是瞅准机会,让心腹向秦王密报皇帝行踪。
    两头下注,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孙可望收到马吉翔密信,得知皇帝已经启程前往田州。他这才意识到李定国在安龙所施展的,不过是瞒天过海、暗渡陈仓之计,目的就是要迷惑自己。
    他将计就计,明面上率领大军向安龙进发,暗地里却命令他的部将刘镇国和关有才率精兵三万,快马加鞭前往田州。
    田州兵原都是刘、关二人手下,只因李定国突然袭击,导致刘、关二人落荒而逃。此番往田州迎圣驾,正是刘、关二人将功补过的好机会。
    而此时,田州城外的大营已是空无一人,城内也不见了守军的踪影。原来,早在十日之前,马思良和高文贵就以抗击清军的名义,带领着田州的全部守军和所有粮草辎重向南宁进发。他们留下的,只有一座空荡荡的的城市。
    按照时间推算,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抵达了南宁。
    ……
    孙可望正坐镇中军,心中盘算着刘、关二将的捷报何时能至。却不料等来的却是贵阳传来的急报,如同晴天霹雳,令他心头一震。
    “启禀秦王,贵阳危急!白文选、祁三升护送天子移驾贵阳。不日即将抵达,冯将军命小人火速前来求援。”信使气喘吁吁,满面尘土,显然是连夜赶路。
    孙可望心中一紧,他未曾料到李定国竟有此一招。
    孙可望来追永历帝,浩浩荡荡地带走了十万大军,本想着能够一举成功,顺势将李定国一举歼灭。故而只在贵阳留下两万士兵守城,如今白文选、祁三升率领精锐前来攻城,岂不危矣?
    原来,李定国听从朱由榔之计,故意精心布下疑阵,引得孙可望分兵。朱由榔则与白文选、靳统武等人率领精兵,神不知鬼不觉地奇袭贵阳。
    祁三升接到李定国的密报后,也秘密调动兵力,迅速行动,与朱由榔的大军汇合。如同两股洪流汇聚成海,共计三万余人,声势浩大。
    祁三升的归附,对永历帝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龙骧营,这个名字如同雷霆万钧,光从名字上就知道这是一支劲旅。
    他的目光扫过,扫过那一片片整齐划一的士兵,只见他们个个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犹如一群蓄势待发的猛虎,是一支历经战火洗礼、铁骨铮铮的铁血之师。
    在大营之中,永历帝亲自接见了祁三升。
    “卿之忠勇,朕甚慰之。今日,朕特封卿为咸宁伯,冀卿能继辅朕侧,共守大明之江山社稷。”永历帝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祁三升单膝跪地,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陛下,臣祁三升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今日得以归附,实乃臣之荣幸。臣必将竭尽全力,辅佐陛下,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奇袭贵阳,乃是朱由榔与李定国秘密商议的计策。李定国起初坚决不允,这个行动过于冒险,会危及皇帝的安全。但他最终未能拗过朱由榔,只好同意。
    “王兄,若我等退守于滇,再图兴复,其时何在?清虏不允我等喘息之机,大明忠良之士亟待煌煌之光。奇袭贵阳,虽为险着,实乃内耗至微之策也。”朱由榔凝视着李定国的眼神,坚定地说。
    李定国紧锁眉头,心中明白皇帝所言非虚,但哪有让皇帝冒险的道理?
    朱由榔见状,继续分析道:“王兄若不居安龙,孙可望必生疑窦。为牵制孙可望,须以王兄为饵,王兄之境遇,实比吾艰难多矣。且此行所率皆精兵,昼伏夜行,悄无声息,可至彼处。贵阳虽非易与之地,城垣虽高,护城河虽阔,然民心可依,或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此天子之责。”
    李定国听后,深知皇帝已下定决心,便不再劝阻,转而献策道:“陛下可使白文选以迎驾之名,诓开城门。”
    朱由榔点头应下。
    临行之际,朱由榔将家室托付给李定国,言辞恳切:“王兄忠义,吾素深知。此行若成,大明复兴有望;若败,望王兄代为照护老母及妻子。吾已草诏,若吾子将来不肖,王兄可取而代之。此言皆出肺腑,望王兄勿辞。”
    李定国闻言,心中感动,正要下跪,却被朱由榔紧紧扶住。他只得躬身抱拳道:“陛下勿忧,定国誓以肝脑涂地,保皇室安全。陛下此行贵阳,必能旗开得胜。可望由臣应对,决不使阻挠陛下。”
    当晚,月黑风高,朱由榔率领精锐之师,悄无声息地向贵阳进发。李定国则留在安龙。同时,朱由榔下旨,命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率部护送圣驾出行。
    ……
    此时,大营之中,孙可望眉头紧锁,他必须尽快想出对策,以解贵阳之围。
    他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好像他每一步都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他立刻召集众将,共同商议应对之策。安龙一时之间难以攻克,他打算调动兵力,前往援救贵阳。
    听说孙可望正打算退兵,其麾下大将陈罗汉忍不住连声劝谏道:“秦王,今非退兵之时也!白文选已攻黔都,若我军再退,敌骑追之,吾等将无葬身之地。今日之势,我军十倍于敌,不如奋勇一战,歼灭彼敌,然后乘胜之威,回师贵阳,岂不壮哉?”
    张胜、杨武也进言道:“臣等愿为驱策,攻破贼军。”
    陈罗汉等将领的一席话令孙可望醍醐灌顶,当即断绝了撤退的想法。
    第二日,孙可望又命大军攻城,不料城中人马已全部撤离,仅仅剩下一座空荡荡的城池。
    孙可望进入安龙城。这里已人去楼空,昔日喧嚣不再,只剩下一片寂静与萧条。
    他走进文华殿,那曾是皇帝处理朝政的地方,如今却显得空旷而冷清。
    他缓缓走向那张龙椅,那是权力的象征,也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宝座。
    孙可望坐了下来,手指轻轻触摸着龙椅的扶手,感受着那冰冷而坚硬的质感。
    他沉默不语,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这曾是他孙可望的渴望,如今真的坐上来,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而比他秦王的椅子还要硬一些。
    他身前有一个书案,上面放着一封信——秦王亲启。信封上的字迹刚劲有力,显示出写信人的笔力雄浑。
    孙可望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拆开信封,取出信纸,一行行字迹映入眼帘。
    信中写道:
    汝观此书之时,朕已辞别安龙矣。朕知汝心有不甘,然请听朕一言。权势之争,非旦夕可成,亦非一人之力所能左右。大明之山河,岂可为吾辈争斗之牺牲?百姓之安宁,方为吾等所应追求之目标。朕望汝能释心中之执,以天下苍生为重,复大明以太平盛世。朕于昆明,待汝佳音。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但孙可望知道是朱由榔写的。
    孙可望读完信,久久不语。
    “幼稚!还想欺瞒本王?此不过是尔等瞒天过海之计罢了。”
    “传我军令,班师贵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