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子在家呆到初七,成波初二回去上班之后,娥子在家也算安身,妈妈没有指桑骂槐说怪话,她的重点在小弟身上,家里大部分成熟的鸡年前被一个建筑单位收走,剩下一小部分卖给了爸爸管理的饭庄,还有些母鸡留着下蛋。这样家里就没什么事情要做,娥子没事就写写散文,今年心情好,散文写的都流畅。
英子带着孩子去了赵振海的部队,小秋完全不认识爸爸,把赵振海郁闷坏了,英子笑的畅怀,开始儿子不认识自己的时候他还说风凉话,这会儿看这儿子不理自己只剩下直愣愣的站在那发呆了,为了哄儿子高兴,他是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就这样,儿子看见他总喊他叔叔,甚至到了晚上还不让他进屋。
英子不停的给儿子说这是爸爸,这是爸爸,小秋还是用陌生的眼光看着他,直到有一天他们汽车连长说,你给他做个玩具,试试看,赵振海还想着我都买了这么多的玩具也没用啊!
不过,他还是听了连长说的,跑到工房里,用一截榆木先做了一把剑,他觉得还不够贿赂儿子,又用余下的一截做了个手枪,他是又削又磨,整整花了两天时间才做出了一个手枪的样子。
等他像献宝一样拿给儿子看,儿子小秋瞪着溜圆的大眼睛,大概儿子是早产儿,总看着头大身子小,一张小脸眼睛也显得大。
英子在一边看着儿子,那小表情似乎对那两样手工打磨的东西特别的喜欢。
“爸爸给你做的,喜欢吗?喜欢就去拿来,喊爸爸,要不爸爸会伤心的。”
小秋走上前,对着赵振海喊了一声:“爸爸,”
赵振海都快哭了,他不敢去搂儿子,生怕儿子转身走了,英子推着儿子,“让爸爸抱一下,把剑和枪接上,以后小秋就是一个小战士了。”
赵振海那眼神有多慈爱就有多慈爱,他专注的看着儿子,不敢分神。
小秋走向前,来到赵振海的怀里,“爸爸,”
然后仰脸看一眼赵振海又喊了一声,“爸爸。”
赵振海拥着自己的儿子,神情陶醉,英子想这大概就是父子情吧!
英子预备初八回去,初十要上班了,她不想随便请假。
赵振海已经提拔成排长了,他说为了儿子和老婆他要努力工作,他没有文凭,他需要深造,可是深造是有要求的,所以他只能凭着多干活,干好领导指派的工作来创造机会,今年他也想参加考核,他不怕丢人,如果得不到机会深造大不了回地方,一样可以让老婆儿子过上好日子。
这一晚,儿子睡着了,赵振海搂着老婆,两人在一个窝里,赵振海看一眼一旁酣睡的儿子,均匀的呼吸。
他转身搂过英子的脖子,亲吻她的嘴、脖子,没一会两人就忘情不已,他的手在英子光滑的背上游走,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当他刚爬到英子的身体上。
“爸爸,你在干嘛?”
赵振海扭头看着瞪着大眼的儿子,他吓得不敢说话,他在干嘛?
英子反应快,一手伸过去摸着儿子的脸,盖住儿子的眼睛,小声说着:“睡觉,儿子睡觉,爸爸没干嘛!”
儿子伸出小胳膊搂住英子的脖子, 眼睛慢慢闭上不再出声。
赵振海已经吓得冒起虚汗,他倒向另一边,直挺挺地躺着,嘴里嘟囔:“以后一定要有两间房子,儿子一间,我们一间。”
英子偷笑起来。
王晓年前回到了州上,还算新娘子的她回到婆婆家过年,第一次在别人家过年,她特别不习惯。
三十那天,就王暮还有他父母一起,王暮的哥哥在内地,几年也来不了一次,好像是他爸妈来疆没带着,后来长大了,他哥也不来了,他还有两个姐姐,大姐也在医院里,是个财务人员,二姐在气象局下面的一个气象点工作,平时也不回来,二姐的孩子经常都在外婆这里。
王晓知道,大姐二姐要在初二才回来,她想她也要初二回家,她给哥哥姐姐带了礼物,着急给他们,自己挺想哥哥家的小宝贝,软糯糯的,可爱极了。
除夕夜,她和王暮的爸妈一起守夜,很无聊,最后王暮的爸爸翻出来一副麻将,王晓新奇得不得了,王暮看着她的样子笑得只拍腿,直说这就是一个赌徒,看到赌具竟然自带与生俱来的光环。
四个人,三个会打的,一起教王晓这个不会打的,王晓兴奋地不想睡觉了。最后还是王暮看自己老爹直打哈欠,才拉着王晓散场。
初一她睡了个懒觉,王暮喊王晓,说初一要吃饺子,王暮妈妈说睡醒了再吃,王晓一扭身又睡了过去,她本来觉就多。
初二一早,婆婆就开始忙活,她的两个姑娘要回来。
王晓也起得早,今天终于要回家了,婆婆给她装了很多的年礼。家里很热闹,结婚没有回门,今天也算她结婚后的回门。
大哥带着侄子在家里,大嫂说先回娘家看看,一会就过来,二姐肯定是回来了,她撅着个肚子,五个月出怀了,姐夫小心翼翼的。
大家围着王晓说长道短,王晓那一肚子话像奔泻的洪水,王暮是拉不回来了。
大嫂回来的时候,正听到她在说,“王暮像个猴子一样,窜下来,动作可利索了,问我要了我们带的药,就跑了,一去就是几个小时,把我着急的,当医生的,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情不自禁就想着救人,根本不用提醒他。”
王暮在一边被她说的有些自愧不如,“欸,你说的是我吗?”
王晓侧脸看他一眼,“哼,不是你是鬼啊!”
王晓妈妈在一边直骂她一边还用手拍她,“说了过年不说不吉利的话,你看你,什么鬼啊鬼的。”
王晓笑起来,“呸呸呸,好,不说了,就是,我说下啊,你们都注意,以后出门不管干什么去,都要注意饮食,到外面千万不要乱吃东西,”
大哥、姐姐,看着王晓,这个妹妹懂事了。
程东方一个人在异地江苏过年,他从学校出来,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流,车流。
他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要过年了,学校里安静极了,那些不想回家的同学们这会儿也找地方去过年,只有他,家太远了,他回不去了。
他今年就要毕业了,原则上他们成人高考的学生都是哪来回哪去,他不想回去,爸妈说给他找了新的单位,可是他知道,回去也没什么前途,又混了三年,无非是背上多了一个大学生名号,一切都没变。
他不想回酒厂,爸妈给他想办法那就换一个,他学的机械制造,回去能干吗?这里的冬天阴冷,却绿树成荫,比酒厂那个所谓的林荫道不知道好哪去了。想到酒厂,他心中怦然,那里还有娥子还有英子,她们是他的朋友,他厚着脸皮非要加入的“四人帮”。
可是此刻那个地方他却不想回去面对,似乎那里他已经了无牵挂。
高大魁梧健硕的他,一身的力气此刻却毫无用处,他来到一个摊点,吃了一碗面,这里的面也没西北的好吃,更没他妈做的有劲道。
他准备初五去应聘,有个工厂看中他西北壮汉的体格,他去年夏天回到那个小城市的时候,爸爸让他去学习了驾驶员资格考试,他跟着车队练习了两个月,竟然合格了,拿到了驾驶证,上次去面试他戴上了家里寄来的驾驶证,老板说让他初五过来再面试一次。
他想不管干什么,他得先落脚,没有了爱情,总得要有事业吧!虽然他的眼前还一片迷茫,但是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行。
娥子可以成为作家,凭什么呢?英子家的赵振海能在部队提干留下来又凭什么?成波是正经八百的大学生不也是从底层做起?自己又高明在哪里?没有周伟家的实力,不就得拼自己的实力吗?
他吃完面,坐在凳子上望着喧嚣的街道,他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以后,要过年了还是这么热闹。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妈妈的时候,妈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他要去壮烈一般。
今天他把信寄出去,免得妈妈又难过。
昨晚他提笔想给娥子写信,却不知道写什么,刚回来的时候写了一封两字信,这是他潇洒的的一笔,他想娥子和英子一定在骂自己。
他希望娥子能理解自己心情,他对英子不抱希望。他又吸了一口烟,吐着烟圈,想幸亏自己厚着脸皮加入了四人组织,不然会绝望的,连一个可以说话的都没有。
成波陪他喝醉酒,烂醉如泥,娥子和英子却对他照顾有加,他听到英子骂自己,可他们两个还是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那天他不想控制自己,可又不得不控制,成波把自己拉走,就是怕自己出洋相,他心里感激他们。
都过去了,都会过去的。他想,他不能断了这关系,还得给娥子写信,等工作确定他就写信,新的开始。
娥子初七回到单位,回单位前,她去了医院看望尹翠玲的妈妈,陪着尹翠玲坐到中午,尹翠玲妈妈更瘦了,面色更黄了,尹翠玲却安定下来,似乎已经认可妈妈即将离去的状况。
她虽然看起来憔悴,却不焦躁不安。
“秦秋,我领了结婚证了。”
“啊?你,这么快?”秦秋有惊愕,似乎又有理解,她看着尹翠玲。
“他家是外地人,这里没有什么亲人,我妈说她想看着我被人疼爱,呜呜,”尹翠玲哭起来,“我不想妈妈失望,我给他说的,他没求婚,他就答应了,算是我求的。我好像很贱一般,我总有这感觉。”
两个人坐在护士站的对面椅子上,娥子拉着她的手,放在椅子上,默默地很久没说话。
“爱情,不分谁先谁后,只要你不后悔,就没有贱不贱之说。王老师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他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得,再说,他肯定也爱你,不然不能因为你说了他就答应领结婚证,”娥子紧紧捏了下她的手。
“别想那么多,王老师肯定是一个有责任的人。你好好把你妈送走,完成一个心愿。”
尹翠玲都领了结婚证了,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领了?但是成波说领证得告诉父母,他们一定要走完每一道程序。
娥子回去把锅炉烧上,压了煤火,成波说能管几天是几天,娥子就盼着春季的到来。
她要打听搞装修的人,找人来刷墙,成波说打家具,到时候就在院子里打,刷墙不影响,自己还得抽时间看窗帘,买生活用品,她想这些钱应该他俩自己出,成波妈妈给了彩礼肯定经济上会紧张。
彩礼的事她是又高兴又难过,矛盾的不得了。她想真是没有两全的事情,成波说好事要多磨,越磨越好。
英子也要了彩礼,可那是因为赵振海没有房子,英子妈妈要了彩礼那是给英子今后买房子用的,而自己妈妈要了彩礼这件事始终都不告诉自己,她觉得自己在妈妈眼里就是一个物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不是自己坚定目标,自己或许已经成了弟弟们的阶梯了,妈妈从不关心自己需要什么,娥子心里很悲伤。
娥子回到厂里,厂里按部就班,职工们在轮休,酒窖里的酒还在发酵期,大部分的职工都没事,马上春季了,又要开始新的一轮生产任务了。
娥子他们的检测室也没什么事,娥子从家里抓了两只鸡,一只给郝志清,一只给林带班的肖大姐,娥子不想让别人看见,今天刚好两人都在厂里。
她很感激郝志清,不管怎样,他都是帮了自己的人,肖大姐更是如此,她一直都想感谢肖大姐帮助自己编织毛衣。成波说以后不编织毛衣了,太辛苦,总麻烦比人也不好,他让蛾子有时间就看书写作,娥子心说有时候也不想写不想看书。
娥子从外面回到宿舍,她刚从门卫收发室拿回自己的信件书刊,她翻敛着,没有程东方的信,她很担心程东方,不知道他目前的情况。
娥子知道程东方之所以死皮赖脸加入到她们的团伙里,无非就是希望走个迂回路线拉回王晓,可是王晓却结婚了,这对程东方来说绝对是一个打击。
娥子不懂男人的心,程东方回来是为什么?当时把娥子吓坏了,生怕他闹事,当时很后悔告诉他,她让成波陪着他,大概成波也怕他闹事,早早就把他带走了,算是避过一场风波。
可是,程东方走了之后再无消息,就来了一封两个字的信。
娥子坐在桌前,她想给程东方写信,程东方今年就要毕业了,成波说他大概不会回来了,娥子想爱情真的很伤人,可又没有一个对错之分,王晓是她的好朋友,程东方也是,她想程东方是有一颗强大的心。
娥子写完信,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是提笔又很难说,或许这样的感情需要自己去独自承受吧!
娥子没有说王晓,也没有提爱情,她只说了自己回家过年,妈妈要了彩礼算是答应自己跟成波了,本以为会有阻力,没想到也算完美,只是这样的完美自己心里却很哀伤。
她希望程东方前程似锦。
娥子想到了弟弟正强,他在深圳,去年走后就给娥子来过一封信,娥子其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弟弟,她想或许弟弟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吧!
说起来自己上不上成大学跟弟弟没关系,弟弟不用内疚。
妈妈逼着自己跟其他人谈婚论嫁,也跟弟弟没关系。
可似乎弟弟从那时候就跟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自己在心理上也有怨恨,也不想跟弟弟有交流。
娥子坐在那,手里捏着写着程东方名字的信封,她思考着该不该给正强也写一封信,她决定写一封信,至少过年了写一封新年祝福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