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而过。
    裴俊僵硬的身体猛然顿住，面前那辆霸道蛮横的汽车正疯狂地朝他驶来。
    他压根来不及躲避，在惊惧之中有一辆车从他眼前擦过，硬生生撞上去，把那辆失控的汽车撞出去好几米。
    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撞击声皆如潮水般涌来。
    热心的人群立即围了过去。
    裴俊整个人怔在原地，由于极度惊慌而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平缓。
    他看着五六米外那两辆扭曲变形的车辆，心中怅然，立马从口袋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裴俊双手插着口袋，冷漠地站在人群外观望那辆失控的汽车，就在刚刚，他差点被这辆破车给创死。
    视线移到旁边的豪车上，裴俊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辆车出现的时间太过于巧合，很是凑巧地救下了他。
    随着那辆豪车的车门拉开，一只渗血的手率先出现在裴俊的视线内，紧接着车里摔下来一个眼熟的人。
    那张脸，是裴俊埋藏于记忆中的脸。
    是他这五年来，至今难以忘怀的脸。
    碎玻璃划破了顾羡之的脸，大大小小的划痕看起来很吓人，并且还不断地冒出殷红的血珠。
    顾羡之艰难地在地上爬动了两下，那双含着复杂情绪的褐色瞳孔穿过人群，穿过喧闹，追逐着朝裴俊望了过来。
    裴俊胸膛宛如针扎似的疼，他冷汗直冒，身体不受控制地拨开人群，将那个人抱进了怀里。
    他嗅到了鲜血的气味。
    汗水混合着泪珠滚落，裴俊急切地喊他的名字，“顾羡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顾羡之认真注视了一会裴俊的脸，像是在怀念什么，他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疼。”
    “哪里疼？”
    “不知道……我想睡一会。”
    裴俊眼看着顾羡之缓缓合上眼睛，惊慌失措地喊住他，“顾羡之，不许睡！”
    “裴俊，哪有你这样的。放心吧，我不会死的。”顾羡之虚弱无力地说。
    顾羡之主要是困了。
    不知为何，前天他做了一个极度悲痛的梦。
    他梦到裴俊出车祸死了。
    那种前所未有的沉痛格外真实，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觉得都该再见一面裴俊。他根本放不下裴俊。
    于是他不眠不休开了两天的车，赶来了裴俊出车祸的现场。
    梦居然是真的，他可算是阻止了。
    顾羡之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救护车的声音在街道上回响。
    裴俊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心惊胆战到一点力气都不敢使，等医护人员抬来担架后，裴俊帮着一起把人搬上了救护车。
    他跟着上了救护车。
    裴俊紧盯着顾羡之苍白的脸，只觉肩头沉重，心脏闷疼，他的双手紧紧搅在一起，沉浸在很久之前的回忆当中。
    当年，在面对金钱和掺合虚假的爱情这两个选择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金钱。
    那场处心积虑的接近，注定他无法坦荡接受顾羡之的感情。
    他辜负了顾羡之真挚的情感。
    可是为什么？
    先前分手后，三番两次求复合就算了。
    如今过去了五年，他们都没有再联系，现在为什么又要过来找他？
    裴俊守在手术室门口，心中苦涩难忍。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待那扇禁闭的门缓缓打开。
    裴俊连忙上前，向医生询问顾羡之的情况。
    得知没什么大碍后，裴俊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夜渐渐深了。
    裴俊守在病床边，魂不守舍地盯着顾羡之。
    他看着顾羡之安静的睡颜，指尖不受控制地抚摸上这人的眉眼。
    顾羡之脸上的伤痕格外刺眼，刺得他眼睛疼，裴俊支着手臂俯身上前，低头轻轻吻了吻那些伤痕。
    他正要挪开，目光对上了那双清亮的褐色瞳孔。
    “裴俊，我们复合吧。”
    顾羡之勾住裴俊的脖颈，仰起脑袋吻了过去。
    裴俊放弃了内心所有的挣扎，从心地捧住他的脑袋，激烈地亲吻他。
    阵阵晚风吹动着窗帘。
    顾羡之一字一句诉说这些年的想念，裴俊颤抖着把他抱进怀里，脸上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羡之，对不起。”
    “裴俊，我不想听这个。”
    顾羡之慢慢抚摸上裴俊的脸，冲他微微一笑，“快说喜欢我！”
    “你先前说了那么多次不喜欢，总该说一句喜欢我了吧。”
    “羡之，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顾羡之揉了揉裴俊凌乱的发丝，“裴俊，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裴俊故作深沉了一会，笑了笑，“我过得很好，开了家小卖部。每天都很清闲，打打游戏，钓钓鱼。确实过上了我从小到大都幻想的好日子，也得到了安宁。”
    “可是我觉得很孤单，我似乎自私得不够彻底。明明我可以把你也抓住的，有了你，我就什么都有了。”
    “钱也有，你也有。什么都有。”
    顾羡之握紧裴俊颤抖的手，“裴俊，现在也还不晚，我的钱还有我这个人都给你。你现在什么都有了。”
    “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不知道。”
    顾羡之轻轻摇了摇头，“喜欢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暑假我去农家乐玩，宰客的老板……”
    顾羡之慢慢诉说着往事，一字一句都在敲打裴俊的心。
    “你把钥匙扔了过来，放走了我。”
    “我一记，就记了这么久。总是忘不掉你。”
    这是裴俊早已遗忘的往事。
    此时旧事重提，裴俊慢慢地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比如，为什么顾羡之这么好骗？随随便便就上了钩。
    裴俊感觉自己难过得快要死掉，他捏了捏顾羡之的脸，勉强笑了笑，“难怪你这么好骗。”
    顾羡之不服气地辩解道。
    “说什么呢你，我很聪明的！你觉得在骗我，可我不觉得啊。我给你钱，我愿意。我喜欢你，也是我愿意。”
    “好了，你最聪明了。”
    顾羡之得意地笑出声，大放厥词道，“我那个死鬼爸就是个傻登！你学聪明点，一千万和我，你当然都可以要了！”
    “攀高枝的机会都抓不住，裴俊，你真是笨死了！”
    “？？”
    有些时候只需要心态的细微转变，或许当初他走上的那条道路就并没有错，只是他深陷其中迷失方向。
    自以为是，一切都是自以为是。
    骗人就骗人，怎么把自己也骗过去了呢？
    “羡之，你怎么知道我会出车祸？”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梦见了。”
    “一个梦你就过来了？”
    “你不懂，这大概是预知梦。”
    “那你也梦到我们复合了？”
    “那倒没有，怎么？你不愿意吗？”
    “我愿意。”
    时隔多年，裴俊把那段曾经辜负的真挚情感，重新捡了回来。
    这条路，还没有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