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纪卫寒表情微妙地变了变。
段松似乎也意识到那话有些伤人,他尽可能地不带情绪说话。
“小柏虽然人笨点,但其他方面我不觉得有任何不好的地方。你没有必要这样排斥他的存在,也不用做比较。”
纪卫寒把手搭在杯沿上,竭尽全力冷静地说:“你只是还不太习惯和我相处,时间一久你会喜欢我的。至于他不会再回来的,他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只会犯蠢利用你的同情心来获取利益。他百无一用五谷不分,甚至对待你还很粗鲁。你没必要记挂他,也不应该对他这么好。”
“……”
段松搞不懂纪卫寒的脑回路,但完全明白这个人的意思,无非是不想承认那个傻子的身份。
段松表示理解,但除去那层身份,他和纪卫寒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有见面的可能。
如果真的撇去那层关系,他俩之间什么也不是。
而且再怎么着,这人有必要这么埋汰自己吗?
段松看来看去,也没从纪卫寒脸上看出个花来,除了眼神和性格不一样,其他的明明就是一样的。
他叹了一口气,不愿意再纠结这些问题。
“你走吧。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我们之间不可能。你觉得你喜欢我也只是段柏带给你的错觉。毕竟,你绝不可能和我这样的男人交往。”
“你很好。我那天不太理智,不是故意贬低你的。”
纪卫寒把水杯放下,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低声道:“我想的很清楚了,我很喜欢你。我不想走。”
段松觉得好笑:“喜欢我图什么?图我对你好?别那么天真,这可是最没用、最没价值的东西。”
纪卫寒猛地抬起头:“可我就想要这个。”
段松估摸着纪卫寒的潜意识里,对自己还存在着一种依赖的情感,或者脑子还没好全乎。
他起身理了理衣服,觉得扯来扯去没意思,光这一件事就能扯上三天三夜。
“算了,跟你说不通。时间一久你就明白了。”
纪卫寒刚想反驳,抬头对上段松带笑的眼眸,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他的心有些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段松问他:“你来挺早,吃早饭了吗?”
“没有。”纪卫寒摇头。
“我也没吃,那一会一起吃点吧。”段松语气随意地说,步子往厨房迈去。
“段松,会不会有些麻烦?”
“还成,不就添双筷子的事。”
纪卫寒起身跟了进去,继续说道:“我说的话你别不当一回事,我是认真的。”
段松没搭理他,蹲在地上整理那一兜子菜,将蔬菜水果分好种类,起身依次塞进冰箱里。
纪卫寒凑过去帮忙,注意力被那只手牵引着,他假装不经意地问:“你的手会不会不方便,是怎么受伤的?”
段松态度显然没那么排斥,很自然地回答他的问题。
“不碍事,就是用刀的时候不小心割了一道口子。”
“嗯。”纪卫寒干巴巴地关心,“那你下回小心一点。”
“多谢你关心啊,来,吃个苹果垫垫肚子。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早餐做西红柿鸡蛋面你吃不吃?”
段松塞了个苹果进纪卫寒怀里,转身将冰箱门关上后,再转过来的时候手里捧着几个西红柿,嘴里还咬着一个苹果。
纪卫寒皱起眉头,抬手将段松嘴里的苹果取走:“苹果还没洗。”
段松咬下来一口,咀嚼了两下咽下去,眼神错愕地乱飘,他喉结不自然地滚了滚,手里的西红柿被手指捏住也跟着滚了好几圈。
天杀的,这种感觉真怪别扭的。
纪卫寒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来来回回冲洗了好几遍,怎么洗都觉得不够干净,但这个地方条件有限,他觉得差不多了才把苹果塞回段松嘴里。
“现在可以吃了。”
“你…呃,那个,算了。”
段松放弃挣扎,他将几个西红柿扔进沥水篮里,咬了一口嘴里的苹果随后搁置一边的砧板上。
“纪卫寒。”
段松头一回喊这个对他而言有些陌生的名字。
站在旁边的纪卫寒眼眸微闪,立即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去沙发上待着,站这里碍手碍脚,还挤得慌。”
纪卫寒知道厨房空间不大,但他站角落并不妨碍段松做饭,更何况之前那傻子在家的时候无时无刻都在黏着段松,做饭也是黏着的。
不对,他怎么又比较起来了?
纪卫寒抿紧嘴角,目光定定地看向段松,慢慢开口说道:“你的手受伤了,我可以帮忙。我虽然不会做饭,但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喊我。”
“没,我不用你帮忙,好好去沙发上待着。你老盯着我,我特不自在。”
段松打开水龙头,用右手冲洗着西红柿,头也不回地说。
纪卫寒听着哗啦啦的水声,他低头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是甜滋滋的。
“那你注意点手,我在外面等你。”
感受到落在背后的目光消失,段松回头瞅了一眼纪卫寒转身离开的背影,揪紧的心脏不自觉地松懈下来。
真就被盯得怪有压力的。
纪卫寒把手里的苹果吃完,他擦干净手指,此时恰好又有电话打来。
“喂。”
“卫寒少爷,出来玩啊。大家伙给你接风洗尘,组了个局欢迎你回来。”
“不用。我还有事,先挂了。”纪卫寒看了一眼厨房的段松,里头烟雾缭绕,朦胧地将这人笼罩其间。
他听着厨房里面排风扇呼啦啦的响声,决定找时间把那没用的东西换掉。
“别挂别挂!那你总得见见我吧。想当初大家可都以为你死了,我那时候可是为你哭死哭活三天三夜,就差没为你上吊殉情了……”
“闭嘴。”纪卫寒把手机拿远了点。
那边咋咋呼呼的声音终于停止。
唐宥扬唉声叹气了会,紧接着控诉道:“你都找魏澜见面了,他是朋友我就不是朋友了?你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只是找他染头发。”
纪卫寒坐在沙发上,他揉了揉太阳穴,平静地说道:“最近找我联系的人太多了,我只想好好静静,没有要叙旧的想法。”
上辈子纪卫寒就明白了一件事,事实上他活不活、死不死,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世界依旧按照它固定的模样运转着,不会因为他的消失而停滞不前。
纪卫寒遭遇绑架,他血液关系的父母本质上更像是两个商人,为了不牵扯上过多的利益跟绑匪讨价还价。
他无法忍受这样任人宰割的煎熬,最终趁绑匪松懈的时候,凭借自己的本事脱困。
在失足跌下山崖后,他没有任何的想法,因为命运已经掌握在他自己手里,没有人可以决定他的生死。
他没有任何害怕的东西,死亡也无所谓。
“纪卫寒,快过来端面条。”
纪卫寒随意敷衍着聊了几句,听到段松喊他,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揣进口袋。
有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经那一遭。
纪卫寒开始害怕了。
原来很多事情他不是不害怕,只是因为没有面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