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就不许。”
    黑宝剑的目光又重新放到灰令箭身上，一只软萌的小猫咪做出这样张牙舞爪、酷似人类的表情，真是有违眼睛的观赏。
    “话说，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一只猫？”
    灰令箭给了他一个蔑视的眼神，然后把脑袋往海珞怀里一缩，说：“奇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说算了，等我出去以后问魔王大人。”
    黑宝剑也没放在心上，既然多了两个帮手，那么他出去的几率就更大。
    他以巨龙的名义做这些事情都只能在晚上做，而且都是在巨龙的注视下完成，巨龙并没有愤怒，说不定巨龙正期待这样的变故发生。
    洞穴重新回归于寂静。
    海珞持续注意着沼泽地里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他问道：“黑宝剑，您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位来自特拉加的公主就已经被诅咒了吗？”
    “太见外了，你叫我牧泞就好。”
    比起总是先前总是对他爱搭不理的灰令箭，黑宝剑很乐意替海珞答疑解惑，尤其他在昨夜的时候便对此人产生了好奇心。
    “实不相瞒，我来这里来得比外面那位公主还要早。我来这里待了差不多三个月，而那位公主是两个月前被巨龙阁下掳过来的。”
    “我第一天看到公主的时候，公主已经站在洞穴门口当守卫了，说来说去只会说‘我是特拉加王国的公主’。她每天都会换一句台词，今天说的台词好像是‘我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
    海珞记得刚刚公主的台词已经因为他的干扰而发生改变。
    “她的台词会受外界干扰而改变吗？”
    黑宝剑摊了摊手，无奈地说：“我没有尝试过。”
    诅咒有很多种，破解的方法也五花八门。
    相传有一个繁荣的王国，国王带领军队不断向周围的王国发动战争，扩大领土。在受到诅咒后，王国的土地长满荆棘，王宫变成废墟，王国中的每一位英勇的士兵都会被恶疾缠身，预言不过三年左右这些士兵便会在病痛中死去。
    最终的破解之法却仅仅是国王慈悲的眼泪。
    还相传有一个王子在获得真爱之吻之后，便从癞蛤蟆变回了王子。
    ……
    诸如此类的故事有很多，但海珞不知道这位公主被落下诅咒的缘由，不知道原因那就很难找到一个正确的方向来破解。
    他还不知道巨龙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海珞问了黑宝剑许多事情。
    黑宝剑一开始就是打着来这里游玩的念头，一直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花田里寻找遗迹，而后直到发现自己出不去，事情不对劲起来才开始调查这里的事情。
    “巨龙阁下只有晚上才会醒过来几个小时的时候，平日里都是沉在沼泽地里睡觉，怎么叫也叫不醒。他脾气还不好，等他醒过来，你们说话要注意礼貌。”
    海珞微微点头，他已经没有要问的问题，抱着灰令箭走到一边安静地等候着。
    “海珞，你相信他说的话吗？”灰令箭抬起爪子戳了戳他的脸。
    海珞辨别谎言的能力是天生的，起码黑宝剑现在说的这些话没有掺杂谎言。
    至于有没有隐瞒什么他并不在意，人家愿意告知是好意，不愿意告知也不该强求。
    “嗯，他没有动手的想法，我也没有看出谎言的迹象。所以可以相信。”
    巨龙正在沉睡着，总归无所事事，海珞还是想再去洞穴门口看一下公主。
    他抱着灰令箭往外边走，低声问道：“灰令箭大人不相信他吗？”
    灰令箭认真回道：“我住在魔王堡的时候常年钻研魔法，性子比较孤僻，跟他不熟。后来黑宝剑经常不在魔王堡居住，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身为魔王大人最锋利的剑，或许是在四处磨练。总的来说，我不是很了解他。”
    “原来不了解。”海珞微笑着，“孤僻吗？我感觉灰令箭大人很会交朋友呢。”
    “我性格比较奇怪，很少朋友的。”
    灰令箭从学会说话开始就特别喜欢自言自语，跟不同的自己对话，别人都排挤他，觉得他是怪人。
    直到他后面学习了魔法，可以把不能动的物体变活，但依旧不能让它们跟自己对话。
    灰令箭只能对着那些可以活动的物体自言自语，单方面把它们当朋友玩耍。
    再后来，他学会如何把自己的灵魂注入进魔法里面分出去，让那些不能动的物体在他的魔法下，变得会动会说还会笑。
    不过他在别人眼里依旧是个奇怪的人，大多数魔法师都是这样，越学习魔法便会越痴迷，往往喜欢把自己关起来独自研究古老的魔法。
    更别说他现在是魔王堡的人，在其他人类眼里，他是一个邪恶的巫师，属于反派角色，不受人待见。
    因此，除了魔王堡的人，灰令箭完全不认识其他人。
    在他研究魔法的心情从痴迷变成枯燥麻木的时候，他的生活变得已经冰冷到失去所有情感了。
    灰令箭这才意识到自己该交朋友，因为那时候沼泽森林的每一个物件不再有活力，只会冷冰冰地说：“你好，灰令箭大人。”
    在他最需要情感的时候，海珞出现在沼泽森林里。
    “你不奇怪，你很独特。你只是在等着人发现，大家发现了就会喜欢你的。”
    海珞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抱着灰令箭在草地上坐下，轻轻用手掌给灰令箭撸毛。
    灰令箭被摸得很舒服，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嘟囔着说：“不用等别人发现，我现在已经被海珞发现了。”
    “对，我已经发现你了。”
    海珞低头跟灰令箭说完话，手掌不停地抚摸着灰令箭，不一会儿抬起头观察那位一动不动的公主。
    灰令箭也跟着悄悄观察她。
    那双黑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灰令箭恍惚间看见那位公主面无表情的美丽面容突然露出一抹微笑。
    他登时警惕起来，缓慢地眨了眨眼，再看过去的时候公主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灰令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问道：“海珞，你看见她笑了吗？”
    “笑？”海珞愣了愣，随即神情变得严肃，“我没看见。”
    “海珞，我想跟她对话。”
    也许事情并非是他们想的那样？
    海珞抱着灰令箭走过去，在公主面前停下。
    灰令箭抬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问道：“你在看什么？”
    公主听见了灰猫的声音，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表现出很是困惑的模样，但很快又激动地发出声音。
    “小猫，你可以看见我吗？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看什么？你能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灰令箭自如地跟她说起话来，可在海珞的眼里，面前这位公主始终面无表情，眼眸没什么焦距地落在虚空处。
    他抚摸着灰令箭的毛发感到惊奇，听着灰令箭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跟公主交谈。
    灰令箭问：“你这是怎么了？刚刚为什么要笑？”
    公主的眼睛仿佛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面前的小猫。
    她说：“我被困住了，但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我的身体不听使唤，我看不见任何人，只能依稀辨别白天和黑夜。刚刚我看见了一颗星星，很漂亮，所以忍不住微笑。”
    “星星？”
    灰令箭仰头看见金光灿烂的太阳，古怪道：“你的意思是，现在你看到的是黑夜吗？”
    公主微笑道：“是的，现在还是晚上。”
    “你想要出去吗？”
    “我不知道，我感觉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我应该就待在这里，这是我现在要走的路。等我找到解脱之前，这就是我的解脱。”
    如此简单，美丽的公主正在等待朝阳升起，白日降临。她这么多天来像是时间的见证者，一遍又一遍地见证昼夜交替。
    灰令箭神情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跟她切断对话后，继而向海珞说明这一切。
    从中海珞可以获取两个信息：一是公主失去记忆，二是公主一直陷在迷失之中，迷失在一个只能看见天空的虚无之地。
    海珞不得不怀疑他们是否仍旧被幻象欺骗，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灰令箭大人，你觉得你刚才迷失了多久？”
    “我不确定，我一直在反复流连在跟你的回忆中。”
    回忆的流速不能跟现实的相比较，海珞迷失的回忆是将他一步步从小兵做成骑士长的过往又回顾了一遍，那是一段很漫长的光阴。
    如果按照公主所言现在是黑夜，那么他们眼前的白天就是假象。换言之，他们看到的为真，那么公主则是被困在了假象之中。
    海珞更偏向于他们眼前的是假象。
    他猜测的第一个疑点，现在的天色看起来临近下午，黑宝剑刚刚说他们来得很快，这个很快是代表一天不到的时间算很快，还是他们前前后后迷失的时间压根没过多久。
    第二个疑点，他们亲眼看见那片花海望不到头，如此巨大又五彩缤纷的城堡，他们连一个遥远的虚影都没看见。
    可刚刚他们没走多久就看见了城堡，像是忽然就走到了，忽然就出现了，一切都如此自然而然，压根不需要考虑花费的时间。
    不合乎常理的事情很可能就是假的。
    还有一件事，如果这里就是现实，那灰令箭的背包究竟去哪里了？
    黑宝剑刚刚都没提这件事，看样子他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而且海珞刚刚没在黑宝剑身上看见那个背包，洞穴里依旧没有看见。
    海珞轻声问：“灰令箭大人，魔法只能作用于现实，可对？”
    灰令箭的背包是用魔法变出来的，里面是一个小型的储存空间。
    这个魔法背包可以容纳比普通背包多十几倍的东西，里面有海珞的衣服食物还有灰令箭零零散散的物品。
    并且放满之后不会增加重量，背起来特别轻。
    “对啊海珞。”灰令箭恍惚间也明白了什么。
    他取出被自己藏在爪子缝隙间那根牙签大小的魔法棒，催动变大的咒语，发现他竟然无法将魔法棒变大，魔法在他的手中头一回失效了。
    灰令箭皱眉道：“海珞，如果我们眼前是假象的话，这并不会导致我的魔法失效。假象只能蒙蔽双眼，可无法改变我们依旧存在于现实之中这件事。”
    海珞接着他的话补充：“所以，我们的身体或许还在外面躺着，而我们的意识来到了这里。”
    真是这样的话确实很难办，怪不得黑宝剑说离不开这里，他们困住的不是身体，而是意识。
    他们还没有搞清楚困住他们的这个地方究竟是什么制造的，是巨龙的潜意识，还是巨龙的梦境？
    黑宝剑说这个地方是巨龙亲自打造的，原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打造，只是肉体无法触碰的虚幻世界。
    灰令箭自顾自地嘀咕：“奇怪，可为什么我可以跟现实的公主对话呢？是因为诅咒吗？我的灵魂也随着意识飘了进来？我在用灵魂跟公主对话嘛。”
    可惜灰令箭无法动用魔法，不然他施展魔法分一丝灵魂出去就能验证这一点。
    变成猫还无法施展魔法，这回他一点忙也帮不上，灰令箭不由得有些烦躁。
    海珞安抚道：“灰令箭大人不必忧心，有我在。”
    “奇怪，要真是这样的话，黑宝剑是怎么做到那些事情的？他出不去怎么对现实中的人造成伤害，他怎么打败他们？”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如果黑宝剑有进入别人潜意识攻击的能力也就不足为奇。
    海珞问：“你了解他的能力吗？”
    灰令箭摇了摇头，黑宝剑那把剑的作用他没见识过，光知道是怎么恶心人的了。
    海珞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说道：“没关系，他隐瞒这些可能只是想隐瞒他的能力。如今，我们现在共同的目标就是出去。”
    紧接着海珞看了一眼旁边站立的公主，既然不是肉身被诅咒，那就是意识被巨龙禁锢篡改。
    “还有想办法让巨龙把公主被禁锢的意识解放出来。”
    灰令箭点点脑袋。
    剩下的时间，他们共同见证着太阳缓慢地落山，大片大片的花海渐渐消失，转变为一片快要枯竭的树林。
    灰令箭重新对上公主没有焦距的眼眸。
    “公主殿下，你在看什么呢？”
    她的眼睛缓缓聚焦，发着暖融融的亮光。
    “太阳升起来了。”
    白天与黑夜正在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