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情。
    夏央站在五楼的楼梯口，听着妇联的黄主任对郑小慧苦口婆心的劝：
    “郑小慧，你别做傻事，有厂里给你撑腰呢！”
    还有几个跟郑小慧勉强相熟的工友也情真意切的说着：“小慧，你想想你的爹娘，你要是死了，他们该多伤心。”
    “郑小慧同志，女人当自强，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的不值当的。”
    夏央从这些七嘴八舌中，渐渐的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简而言之就是郑小慧丈夫偷人，被逮住了，慌乱逃窜之下，跌下了深沟，撞到脑袋，人直接没了。
    还不等郑小慧从这一噩耗中回过神来呢，就被她婆家赶出来了，还说她是克夫的扫把星。
    什么东西也没让带，就穿着一身单衣，被赶出来了。
    又面对街坊四邻的指指戳戳。
    然后，人就破防了。
    合情合理，但夏央就有一点不了解：“她破防她的，为什么非得来厂里跳楼？”
    被她拉住的梁新，略微思索了一下，才回答她：“应该是没别的地方去了吧。”
    郑小慧这人，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典型的以夫为天的女人，日常生活全都是围着丈夫转的。
    现下丈夫没了，她又没有孩子，还被婆家赶出来了，能来的只有相对熟悉的食品厂了。
    这不，跳楼肯定也选个熟悉的地方啊。
    夏央：“有道理。”
    两人聊了几句，场上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不知道有哪句话惹到郑小慧了，她眼泪蜿蜒而下，二话没说，松手就要往下跳。
    霎时间，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安溯溪等保卫科的人疾冲而上，想要抓住郑小慧，却都不如周鹏程离的近。
    只见他一个箭步上前，薅住了郑小慧的...头发？
    夏央看的头皮一紧，这时候，就得庆幸郑小慧人比较瘦了，才不至于把头发给薅下来。
    这样的发展，令众人也是呆滞了一瞬。
    不过头发的承重力终究有限，安溯溪一个虎扑上去，扯住郑小慧的胳膊。
    后头的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把郑小慧拽了上来。
    好消息：命保住了。
    坏消息：斑秃了。
    而郑小慧，被救上来以后，哇哇大哭，哭的涕泗横流，手软脚软的。
    “小慧啊，都会过去的。”黄主任上前揽着她的肩膀，安抚道。
    郑小慧就一个劲的哭。
    间或夹杂着几句：“我、怎么办啊？”
    “我以后怎么生活啊？”
    “我是扫把星。”
    统统都是对未来的恐惧，和对自身的不自信。
    冯厂长和欧书记看黄主任安抚住了郑小慧，立马吩咐道：“安主任，你去郑小慧夫家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老黄，你带郑小慧去医务室看看伤到哪了没？”
    “其他人，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厂长发话，人群一哄而散。
    安主任和黄主任各自行动开来。
    沈娇娇冲到周鹏程身边嘘寒问暖，至于夏央，则追上了安溯溪：“老安。”
    “等我回来说。”
    “我找你就是说这事。”夏央赶忙拉住她的车后座。
    “我觉得，郑小慧婆家，可能故意挑唆她来厂里寻死的，你查的时候注意一点。”
    她没证据，完全靠猜测。
    主要是，这事不太对啊，按照她刚才听到的八卦来讲，郑小慧的婆家不是个省油的灯。
    既然这样，怎么会看不到郑小慧身上最珍贵的东西——食品厂的工作。
    二话不说就把人赶出来了，再之后郑小慧就来厂里跳楼。
    要真被郑小慧跳成功了，厂里少不得担上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肯定是要出一番血才行的。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安溯溪神色反倒是严肃起来了：“不，你猜测的很有可能，我会注意的。”
    夏央点了点头：“你自己也小心点。”
    目送着安溯溪骑车离开，她捶了捶腰，又回了行政楼，往办公室走去。
    “科长。”
    “小夏回来了，我开会去。”
    “好。”
    年三十开会嘛，都成惯例了。
    不同的是，今年只叫科级以上的领导开会，夏央这种副科级是不用参加的。
    这多好，不用装模作样去了。
    她回了办公室没一会，梁新一脸吃到大瓜的样子回来了：“小夏，你肯定猜不到，我刚听说了什么？”
    “郑小慧呗，还能有什么。”夏央埋头梳理着一年的出入库订单。
    “是她，你知道吗？郑小慧竟然是童养媳，怪不得对她丈夫言听计从呢。”
    甚至离谱到给自己丈夫物色孩子的母亲。
    当时他们就特别好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郑小慧这样的女儿来。
    现在破案了，郑小慧应该是从小被灌输了以夫为天的思想，才长成了这么奇葩的性格的。
    夏央还真有点意外了：“她是童养媳？”
    “还上了初中？”
    食品厂条件最宽松的一次招工，也要初中毕业的。
    梁新挤了挤眼睛：“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郑小慧上初中，那是去照顾她丈夫的，替考试，给写作业，替挨罚，给跑腿干活。”
    夏央就了解了。
    这个年代的学校，不像后世似得，只用学习就可以，其他的自有家长老师操心。
    这会的学校，要学农学工，还要承担学校里的杂事琐事，例如除草铲雪擦玻璃等等的，都需要老师领着学生一块干。
    郑小慧，就是她男人从小到大的保姆了。
    “还有啊，郑小慧她男人那个屠宰场的工作，也是用郑小慧换的。”
    夏央：？？？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梁新嗔了她一眼：“当然不是，郑小慧她男人又不傻。”
    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可能主动给自己戴绿帽子。
    “是郑小慧，替屠宰场一个领导家里的孩子考上了会计，作为交换，郑小慧的男人才能进屠宰场的。”
    上学的时候，郑小慧的学习成绩可是名列前茅。
    后来考上高中的也是郑小慧，只不过被她男人顶替了而已。
    当然，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能帮到自己男人很自豪就是了。
    夏央听的咂舌：“这就是爱情吗？”
    可真使人眼瞎又盲目啊。
    照梁新所说，郑小慧明明哪哪都不差，就因为从小被洗脑，洗成了这么个离了男人活不了的奇葩性子。
    “屁的爱情。”梁新十分不屑。
    夏央也不恼：“我就随口一说。”
    她是不懂爱情，但她懂，这特码的纯纯是哄骗洗脑未成年小姑娘啊。
    但凡郑小慧能在一个正常的环境下长大，都会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往外倒了倒自己新得到的消息，梁新心里舒坦了，转过头去，梳理冰库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