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灵捞起一筷子烫得爽脆的毛肚,先给我分了一半,然后才目光晶亮的说起了让她高兴到现在的喜事。
“……方律师告诉我沈承远身上还背了别的案子,是在进拘留所办手续的时候被发现的,他的指纹跟一桩悬案的嫌疑人吻合,这下子他板上钉钉出不来了,就算徐叔叔的案子没证据,他也跑不了。”
这个进展让我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起波澜的思绪发生了变化。
我还是有些惊讶的:“他还犯过什么事?之前郑秀兰说还有个女孩子在倒贴他,恐怕也是他盯上的目标。”
我以为这就是最可怕的现实了,可顾雪灵接下来的话颠覆了我的认知。
“他何止是杀妻骗保吃绝户,根本是无恶不作,你还记得,他老家的那个小村子不是跟拐卖妇女儿童有关系么?”
我点了点头,听她继续说。
“庄明飞对你的事很上心,他知道光凭杀人未遂的罪名,恐怕不足以让他待在牢里一辈子,于是就又安排了人去他老家挖线索。本来是想找人证,结果阴差阳错的发现了一个大案!”
顾雪灵说到这里,拿筷子的动作都顿住了,脸色也显出了劫后余生的惨白。
我是了解顾雪灵的胆色的,她连孤身一人跑到城中村雇社会人士和风尘女给沈承远下套的事都敢做,寻常刑事案件根本吓不到她。
除非沈承远丧心病狂,做了让她都会做噩梦的坏事。
顾雪灵特意放下筷子,以一种更为端正的姿态讲起了跟受害者有关的事。
“按理说那件案子既然破了,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就该被送回家了,也算是个好结局,但警方最后清点人数时却发现,名单根本就对不上,他们起初万般抵赖,不是说没见过,就是说失踪的人是又被卖了,等到后来被分开突击审问,才承认那些女孩子……已经死了。”
即便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骤然间听到这些无辜女孩子的死讯,我还是瞬间紧紧攥住了拳头。
“……那些拐卖犯简直不配为人!他们招供说买那些女孩子回来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所以就让她们不停地生,结果她们难产了,那些人怕罪行暴露,根本就不敢送去医院!等到了最后一尸两命,就……直接处理掉了。”
顾雪灵讲到后面,整个人都透出了深深的无力感,是为那些死去的女孩感到愤怒悲痛。
一个活生生的人,本该有属于自己的大好人生,结果却因为这样荒谬的原因死在了产床上,还被当成是没了价值的东西一样用上了处理二字,实在是太令人难过了。
母亲难过不已,颤声问道:“这些女孩子的家人找到她们了吗?至少要让她们回家吧。”
顾叔叔和顾阿姨也是唏嘘不止。
他们为人父母的单是听到这种惨剧就够难过的了,自然会希望这些受害女孩能离开害死她们的地方,换个离家人更近的地方入土为安。
顾雪灵的回答多少让他们感到了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后怕和对于这帮恶人的愤慨。
“警方带着招供的人去现场指认过,他们在后山里发现了女孩们被掩埋的遗体,这些买主说他们从不亲自解决这些事,而是把善后的工作交给郑秀兰母子,法医在遗体上发现了沈承远的dna,算是验证了这些供词。”
我不禁有些后背发凉。
那些女孩被交给沈承远母子“处理”的时候,已经去世了。
那沈承远的dna为什么又会留在遗体上?
如果仅仅只是粘在衣服或者是皮肤表面,埋在土里那么久,应该很快就会消失了。
那唯一的可能是……
“……沈承远这家伙根本就是个禽兽!坐牢然后死刑根本是便宜他了,依我看就应该恢复满清十大酷刑,让他尝一遍再死,什么凌迟车裂全都不能省……”
她对沈承远的厌恶和痛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若是言语能化成利箭,早就把他给戳死了。
我本该是最恨沈承远的那个人,但许是在过去的一年中恨他恨得太用力的缘故,到了得知他更多罪行时,反而心如止水,连骂的话他都懒得说。
对于这样一个早该下地狱的人来说,诅咒他都是浪费时间。
我神情淡淡的听着顾雪灵对沈承远的唾弃,除了时不时地给她添食材、倒饮料外,基本没说什么话,余下的时间就是在默默地吃火锅。
这阵子我也算是有按时吃饭,可不知怎的,食欲总是不怎么好,这时面对热气腾腾的火锅和久违的氛围,难得多吃了些。
晚饭过后,顾叔叔和顾阿姨像从前一样,为了不打扰我们闺蜜聊天,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母亲有些不放心我,奈何她身子骨仍未好全,情绪波动颇大的同我们坐了许久,精气神已然是撑不住了。
我劝了她先回去休息,又跟顾雪灵聊了些琐事,便同她告辞道:“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顾雪灵诧异道:“刚刚十点钟而已,又不是大半夜了,再聊一会儿也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急着睡觉。对了,容熠川最近也不在,你不如住我家好了。”
她说着,转身就要回房间里给我找枕头。
我们两个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在对方家里留宿更是家常便饭,有时候夜聊得太入神,一直讲话到天亮也是常有的事。
现在我跟顾雪灵之间仍有聊不完的话题,只是时过境迁,现在不是什么秘密都能讲出口了。
我希望她过得幸福美满,而不是因为我缘故,让自己的人生发生偏移。
毕竟,我的事情结束了,但容熠川的还没有。
我的身后,还是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盯着我。
我压下心中的不舍,跟她告辞道:“真得不用了,正因为容熠川不在,所以我才得回去,毕竟要处理的工作实在太多了。”
最近这阵子我一直在加班,几乎到了快要昼夜不分的地步。
顾雪灵对此是很了解的,她当即回以同情目光道:“你这工作狂的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笑了笑说:“大概得到一切尘埃落定了,开庭时间不是还没定么?”
顾雪灵这次多了分沮丧:“也是,沈承远涉及的是个大案子,光是理清经过,把其他人捉拿归案就得费上好些功夫,你怕是有的辛苦了。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出来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