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同容熠川年纪相仿的男子两手一摊,用法语呼唤了他们的上帝。
我曾在法国留学过一段时间,对我来说,法语等于是我的第二母语,哪怕是在睡梦中听到这句熟悉的口头语,神识也有些微微的清明过来。
容熠川明明没有低头看我,但对与我有关的风吹草动却是敏锐得很,他迅速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的其他人立刻不说话了。
可容熠川只是关闭外放,戴上了耳机,然后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用法语敲出一行字:
她睡着了,你们语音,我打字。会议继续。
他并没有多费口舌介绍我的身份,而其他人看着他难得柔和的面容,却是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得出一个结论——这女孩不一般。
这出小插曲耗时刚好五分钟,很快就伴随着容熠川耳机中同工作有关的话音,彻底变成了会议前奏。
我隐约对发生在身边的事有所察觉,但浓厚的睡意始终不肯让我醒过来,等周遭恢复了安静,更是直接让我睡了个昏天黑地。
这一觉十分安然,别说是梦了,就连对外界的感知都一并被屏蔽了。
等我再恢复意识和知觉,已经是在睡梦中下意识伸懒腰的时候了,我对身边环境毫无察觉地展开手臂,直到听到啪一声轻响,才忽然被接通电源似的醒了过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似乎是在容熠川怀里睡着的,那么……
我睁开眼睛,先望见的是一片浓稠的黑暗,然后才是容熠川亮到了惊人地步的眼睛,看起来他真是被我那一下打醒的。
办公室里的窗帘还维持着我睡着前的模样,没被拉上的那一边,落地窗前的地面上洒满月光的清辉,而我跟容熠川所在的这一边,则是漆黑一片,看起来特别的适合睡觉。
容熠川嗓音略带沙哑地率先开口:“十四个小时,这次睡够了?”
我一想到自己是靠在他怀里睡到现在的,表情就特别的不自然,话音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嗯……已经不困了,刚刚……对不起,我其实是想伸个懒腰来着。”
这并非借口,而是我发自内心的实话。
容熠川轻笑了一声:“你在家里好像也睡得没有这次放松。”
我看他没有要计较的意思,索性厚着脸皮又问:“我一直就……睡在这里?”
最后半句才是我真正在意的事。
从天黑到天亮,少说也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要是因为我睡得太沉的缘故,连累他哪里都不能去,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可容熠川云淡风轻地说:“嗯,你睡着之后我开了个会,处理了一下工作,然后刚好也有些困,索性就靠在这里一起睡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略显凌乱,应该是倚在了沙发靠背上的缘故。
这一幕似曾相识,简直就跟我湿漉漉地从榕江里爬上来的那晚一模一样。
坐着睡无论如何都没躺着睡舒服,我并未因为他说得轻松,就当真以为他跟话里描述的一样轻松,自觉从他怀里起来,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掩去眸底的动容,然后轻声道:“谢谢。”
他没有按部就班的回答没关系,而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讲起了旁的事。
“我不是被你打醒的,早在你有所动作的时候,就一起跟着醒了,那一下不过是拍在了我肩膀上而已,至于睡着,也不过是因为看到你睡得太香,受到困意上的感染罢了,跟你没关系。”
话说得平淡,潜台词却是在不断为我开脱,一听就是不愿承认他选择照顾迁就我的事实,而我对此表示充分的理解。
他的心上人是莫荔,即便他对我好是出于移情,但在清醒过来后也难免会拒绝面对。
我身为一个合格的挡箭牌,自认为需要借此机会向他彰显自己的价值,见他情绪有几分低落,主动将话题拉回了现实:“那个……现在几点了?”
容熠川伤神中的情绪瞬间被打断,他怔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我会说这么一句似的,不过很快就勾起唇角,然后将腕表展示在了我眼前。
我见外面天色已然黑透,也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指在数字十一上的时针,还是难以置信地又看了第二眼,指尖因此搭上了容熠川小臂。
容熠川维持着抬手的动作由着我看,同时戏谑道:“睡懵了,连表都不会看了么?”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搭着他手臂的动作有些过于亲昵,连忙松开,然后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十四个小时。
我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过。
“……会不会是容显恭给我下药了?”
容熠川挑眉:“他要是给你下药,会直接让你永远醒不过来。”
这倒是。
那个艾伦做事也是个阴狠的,没道理下药还对我手下留情。
算上昨晚的睡眠时间一起,我今天清醒的时间比睡着的时间还短。
容熠川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收起开玩笑的姿态,神情端正地问我:“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果断否定:“没有啊。”
容熠川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我:“嗜睡可不是什么好事,身体肯定有哪方面有了变化。”
在他的记忆中,我应当是第一次睡这么久,即便是先前逃出生天,也是在家断断续续地休息,从未像今天一样恨不能睡死过去。
我揣摩着他的措辞,怀疑他是在委婉地向我表达不满,谨慎答复道:“我会尽快调整好状态,不再耽误工作的。”
容熠川嘴唇翕动,是个有口难言的模样。
我目光期待地看着他,可是被批评一通也认了,他却是出乎意料地叹了口气安排道:“走吧,我带你去医院,夜间有急诊,虽然容显恭和艾伦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但还是去看看保险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