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正欲跟着黛玉入厢房,香菱却走到了正廊,说热水已经备好。
于是贾琏便先去洗了个澡,等他回头再出来寻黛玉的时候,丫鬟却说黛玉已经回园中去了。
“怎么不留她下来吃饭。”
“二爷又不是不知道林姑娘的性子,倘若二奶奶在家,她或许还愿意留下来,如今这般,她自是不会留的。”
平儿笑着将盛好米饭的碗和银筷子递到贾琏面前。
贾琏点了点头,见平儿重新拿了一双筷子立在旁边,显然要给他布菜的模样,便摆了摆手,让她坐下陪膳。
平儿倒也没有推辞,很矜持的坐在了案几对面。
一时晴雯和香菱收拾好了浴房,抱着贾琏的旧衣裳进屋,看见平儿又堂而皇之的坐着陪贾琏用膳,晴雯便道:“哟,某人还自诩忠臣呢。二奶奶才离家不到一个月,你就把这个位置坐习惯了?只怕到时候你舍不得下来了吧!”
平儿听了只当没听见,并不与她计较。
贾琏却瞪她一眼。但晴雯已经抱着衣裳进里屋去了,显然也只是习惯性的随口呛人。贾琏便在她重新出来的时候,笑骂道:“想吃就搬个凳子过来坐着便是,再拈酸吃醋小心家法伺候。”
“家法伺候”几个字一听,晴雯身上的气势顿时消散。
恶恶的瞪了贾琏几眼,却也不敢近贾琏之身,只是回嘴:“我可没那个福气!还是回我们自己屋里吃饭来的自在。”
说完便拉着香菱走了。
吃了饭,贾琏从怀中摸出一张纸签递给平儿。
“我从天津卫买了一些东西用物,应该快要送回来了。到时候,你按照我上面写的,派人分发下去。”
已经不是第一次干分派工作的平儿接过纸签,大致一扫见只是一些地方特产点心之类的东西,也就没有多问,点点头应了下来。
“辛苦你。”
平儿瞅了贾琏一眼,忽然展颜笑了起来,“二爷何必说这个,能够给二爷办事,平儿不知道多开心呢,哪会辛苦。”
说话间,已然摸出一方干净的手帕,俯身至贾琏面前,温柔的给贾琏擦拭嘴角的油污。
感受到贾琏的大手已经自然而然的落到她的腰间,再抚至玉臀,她心既酥且暖。
作为贾琏两口子的管家兼得力助手,平儿自是经常给凤姐儿和贾琏办事的。
她是凤姐儿从王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凤姐儿待她自算宽厚,但却绝无可能做到像贾琏这样,经常能够让她感觉到人格的被尊重以及身心的被宠溺。
所以,她极度倾心、忠诚于眼前这个男人,乐意并且享受于为这个男人做事。
在贾琏身上,她能够自动忽略掉贾琏的一些缺点,而满心满意中只有贾琏的好。
坐着的贾琏原本准备拿俏平儿的姿色消消食的,没成想却发现这丫头看向他的眼神,浓烈的令人觉得可怕。
心想,或许这便是传说中的,眼神拉丝了吧。
心中不免得意,因此怜爱的将平儿搂在怀里耳鬓厮磨,倒是不好意思做过分的事情。
……
宁国府。
正院,管事房。
秦可卿将手中最后一本账册放下,然后从旁边拿出一册子交给管家媳妇,吩咐道:“上面是府中近日需要之物,数目要求等我都已经记在上面,你拿下去按此采买,不要耽误。”
“是。”管家媳妇儿接过册子去了。
见事已毕,秦可卿支了支腰。婀娜美丽的身姿,立马因为这慵懒的动作越发彰显,令屋里的女性仆人们,都不由得暗生几分惋惜。
由着丫鬟上前搀扶起来,走到正院,忽闻外院马蹄声响,秦可卿心内一动,招手让人去问。
一时丫鬟回来禀报:“回奶奶,是琏二爷过来了,好像是去了宁宣堂。”
秦可卿听了暗暗一喜,追问道:“身边跟的是谁?”
“有两位侍卫大人,还有香菱姑娘。”
下意识抬腿往宁宣堂而去的秦可卿停下脚步。
心想,琏二叔刚来这边,自己就急急忙忙的追过去,如此这般的情况多了,旁人难免多疑。
犹豫了一下,狠心一咬牙,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另一边,贾琏来宁宣堂,自是为了瞧贾蘅与贾芜两个小家伙。
不巧的是两个白白嫩嫩的小家伙正在睡午觉,贾琏也就没有在宁宣堂逗留。
出来之后,正犹豫往哪走的时候,秦可卿身边的贴身侍婢瑞珠截住了他。
“奴婢给二爷请安。”
“嗯……你们奶奶可好?”
“回二爷的话,我们奶奶身子尚好,就是大奶奶离京日久,府中大小事情都要她来操持,略劳累些。”
瑞珠说话的时候,一直埋着头,不大敢和贾琏直视。
“她是个能办事的,料想你们府中这点事情也难不倒她。”
贾琏随口应对了一句,然后方入主题:“你来寻我有事?”
“我们奶奶派我来请香菱姑娘,想请她过去说说话。”
“我?”
贾琏身后,原本乖乖立着的香菱闻言很是诧异的抬头,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面上露出一丝不情愿的神色。
但她秉性温顺,又不懂得拒绝,因此抬头看向贾琏。
贾琏呵呵一笑,瞅了瑞珠一眼,然后对香菱道:“既是她找你说话,你就去吧。”
贾琏发话,香菱再无意见,乖乖站出来,等瑞珠与贾琏欠身之后,便跟着她往东边秦可卿院走。
虽然对于这边的路径和院落都算熟悉,但是布局宽敞,格调优美的秦可卿院,在香菱的眼中,却像是一只幽灵一般,令她止不住的生出退避远离之心。
终究还是来到熟悉的地方,见到仪容绝色的宁国府大少奶奶秦可卿。
不等她行礼,对方便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搀住,并且对她露出一张亲姐姐看待妹妹时的亲切笑容。
这一刻,香菱内心便知道,她大概是猜对了。
果不其然,身份尊贵的大少奶奶一点也不嫌弃她身份寒微,挽着她的手就将她拉入闺房之中。
也不知道和她叙了些什么话,总之许久之后,大少奶奶才让她出来。
轻撩了一下耳畔的头发,香菱回头看了一眼房门,随即快步离开。
一路上,见到一些宁国府的人主动和她打招呼,她都腼腆的回应了。
但当她直冲冲的来到宁宣堂的时候,却没有察觉到贾琏的踪迹,因此她拉住了一个廊上值守的丫鬟,打听道:“小慧姐姐,你知道我家二爷去哪儿了吗?”
香菱可是贾琏身边最受宠的丫鬟之一,即便是在整个贾家两府,也是身份地位首屈一指的丫鬟,与其他丫鬟大不相同。
被唤作小慧的丫鬟没想到这样的“大人物”居然还知道她的名字,而且说话的声音轻轻地,俊俏的小脸上也满是乖巧,一点也不像是别的主子奶奶身边的亲信那般高傲跋扈。
心中生喜的小慧忙笑道:“方才我看见琏二爷下了廊之后往北去了,看样子要不是去了天香楼要不就是回园子去了。你去天香楼那边问问吧。”
“谢谢小慧姐姐。”
香菱欠身致谢后离开,一路来到天香楼外。
但闻仙音阵阵,绕梁不绝。
循声暗寻,来到天香正楼正厅,看见关联贾琏的地标性人物――白衣轻铠的阿琪和阿沁,香菱便知道人果然在此了。
与审视着她的两个佩剑女子点头示意,香菱小步子从门边迈入,从不挡光处行进,等到眼睛适应了厅内的环境,立马就看清了厅内的情况。
贾家两府虽然只是公府,但是两府内诸多建筑皆有违制之嫌。
就比如这天香楼正厅,虽然只敢称为“厅”,但本身空间大小和布局,都与王府的“殿”一般无二。
特别是当顾青衣四美入驻之后,在尤氏的支持下,对天香楼诸多地方都重新布置过,以致于论豪奢程度,这正厅比之王府正殿,都不遑多让。
而就在这般华美的大殿内,帷帘交错处,稀稀落落侍立着几名轻灵的侍女。
在她们包围着的中间地带,一张暗沉色的矮几之后,锦衣长袍,兼具俊美与威严的年轻男子端坐,握着一只美人素手正在教写着什么。
一个华裳丽裙,品貌绝世、气质出尘的女子歪坐在他怀中,美丽的不似人间颜色的端静脸庞,伴随着在自己笔下浮现的内容,露出些许诧异与敬慕之色。
而在他们左近,还另有几名美娇娥委地而坐,倾伏在矮几边上,同样观摩着他们书写的内容。
一幅温柔富贵乡之景。
香菱不敢搅扰,自觉地走到边上静立,眼睛却不自觉的往案几上瞄,心中很好奇贾琏到底写的什么,惹得这么多绝色美人争相观摩。
终于似是写完了,静美的画面打破,随即响起道道美人的娇音。
“写完了吗?侯爷可真厉害,这词写的真好。”
“是啊,尤其是这句,‘由来只见新人笑,何曾听见旧人哭’,呜呜呜,说的人家好伤心。
想当初在扬州的时候,分明是奴家先与侯爷好的。哪成想侯爷后来侯爷得了青衣姐姐之后,就把人家给忘了。
就像今儿,青衣姐姐可以坐在侯爷怀里,而人家只能边上巴巴的看着。岂不正是‘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一代新人换旧人’。呜呜,越说越想哭了。”
听见小姐妹的自嘲打趣,注意力全在手中捧着的手稿上的顾青衣,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赶忙从贾琏怀中站起来。
也不怪她轻浮,当着众姐妹的面坐贾琏怀中邀宠。实是她和沈盼儿配合,演奏了一曲琴箫合奏版的“西海情歌”之后,众人称赞之余,试问贾琏可还有新著的词曲。
没想到贾琏一笑之后并未摇头,只说有一情曲,需得经由她这位倾国美人之手,方愿现世。
当然,她能这般轻易的接受这般要求,除了她如今已经献身于贾琏之外,更重要的是,包括她在内的众姐妹们,早就为贾琏所折服,甘愿委身侍奉于贾琏。
也是,试问以贾琏这样的身份地位,又有如此这般才具的男子,天下何处寻得第二人?
更别说贾琏对待她们这些出身低贱的女子,也从未轻视欺辱,在给予她们庇护的同时,还愿意付出耐心和温柔?
就比方才贾琏过来之前,就有荣国府的仆妇送了许多东西用物,说是贾琏从天津卫带回,特意赏赐给她们的。
她们都打听了,这批赏赐,主要是大观园中的姑娘小姐以及她们几个得了。
这种情况也非第一次了。
所以,别说早就从了贾琏的沈盼儿三女,就是自负如她,也早就认命折服。否则,当初她也不会主动对贾琏献身了。
只是令她奇怪的是,哪怕至今为止,贾琏也只收用了她一人,对于另外身姿容貌不弱她多少的沈盼儿三女,却一直未动真格,仿若另有打算一般。
而停笔微笑的贾琏,倒也没有被美人们的恭维迷失了神志。
他早有心丰富这个时代的文娱,正好手中又有顾青衣等才女,因此自然不吝啬从自己的曲库中挑选一些觉得好的传授给她们,让她们在这个时代代为传播和发扬。
实际上,他所传授的几首词、曲,哪怕再“古典”,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都属于是别致、新颖的类型。
新的事物的出现,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大众接受的。
就比如他方才传授的鸳鸯蝴蝶梦,对顾青衣等人来说,词句还是太过直白孟浪了。
之所以她们还大加赞扬,一则是给他面子,二则也是珠玉在前,众人都知道出自他手的曲子,定是别样优美动听的。
果然,顾青衣等人称赞了一通之后,便追问可有曲来相配。
相比较于这种直抒心臆的词,她们显然更期待新曲。
“曲自然也有。你们四个不是都学过琴谱嘛,现在我来哼曲,你们四个各自来记录,正好让我瞧瞧,你们谁记得快,记得准。”
贾琏笑道。
众人听了,虽然都知道论写谱记曲,她们肯定不是顾青衣的对手。毕竟顾青衣早在江南的时候,就独自谱写了许多文人士子追捧的琴曲,就差开派收徒了。
不过倒也知道贾琏并不真正让她们和顾青衣比试,只是凑个气氛,因此都笑着让自己的侍女搬来矮几和笔墨,宛若真正的学生一般围坐在贾琏面前。
贾琏笑看着底下正襟危坐,目露期待的四大美人,心里忽然有些心虚。
直到如今,顾青衣等人都以为他肯定会谱琴曲,不然不可能传授给她们一首又一首的经典。
只是贾琏似乎更喜欢与她们这些美人面授机宜,因此宁愿口传,也从未选择直接给予她们谱好的曲子。
对此贾琏其实也有暗暗看过一点琴谱,更曾在顾青衣谱曲的时候观摩铭记。
他觉得他差不多要学会了。要不了多久,他应该就可以不借用顾青衣等人的手,直接在纸上谱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