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刚好拿着扫把开门出来，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厚道袍，耳朵上带着黑色耳套，边走边往手上哈气。
看到沈乔初，他愣了下，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后，才“嗷”一嗓子喊了出来。
“小师妹，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沈乔初嘴角的弧度高高扬起来：“清宁师兄，想了我没？”
清宁高兴得脸颊红扑扑的：“想，我老想你了，小师妹。”
“还是清宁师兄好，不像某个老头，嘴巴硬的跟铁锹似的。”
她说着掏出两盒点心塞给清宁：“来，给你带的点心。”
清宁脸上胖乎乎的肉笑得挤成了一团，他轻轻拍了拍沈乔初的脑袋。
“小师妹对我最好了，回来还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他凑过去，悄声“告状”：“师父那抠门的，多吃两口饭都要说我。”
“抠门老头，一会儿咱们去他房里把他藏的好酒偷两瓶出来。”
清宁捂着嘴笑得身体一抖一抖的。
沈乔初捏了捏他的道袍：“清宁师兄，你怎么穿这么厚？没贴煦阳符吗？”
“师父说让我自己画，画不出来就别贴了，让这个冬天冻着好了。”
沈乔初掏出一叠黄符递给他：“藏好了，别告诉师父。不过你回去了要好好练哦，不然用完了，我回新城也救不了你的急。”
清宁小心地把黄符塞进道袍里，点了点头：“放心，我扫完地就回去练。”
沈乔初“嗯”了声，抬头打量了下道观。
“师兄，咱们道观修葺过了？”
“嗯，外墙、后院还有观顶都修过了，是不是看着气派多了？”
她家清宁师兄就是简单纯粹，刷个墙就觉得气派了。
但沈乔初还是配合地应了声“是”，问他：“谁给修的道观啊？”
“是上次那个烂了脸找你看病的善人。”
是齐南舟。
沈乔初的眸光一转，决定趁机先把清宁师兄拿下了。
“师兄，你想去新城吗？”
“新城？去干嘛？”
沈乔初凑近他，开始给他画饼：“我在新城给你们修一个道观，也叫玄正观，比青溪山的这个大十倍，不，大二十倍。”
清宁转身看了看眼前的道观疑惑道：“可是，要这么大的道观干什么呢？观里就师父、我还有你三个人，也住不过来啊。而且地方太大，我每天打扫要累死了。”
沈乔初：……
清宁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觉得青溪山的玄正观挺好的，清净、自在，而且师父说了，祖师爷在这里建观肯定有他的理由。”
他竖起一根手指，“除了一点，就是你去新城后，这里离你太远了。”
沈乔初的心头一热，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她正呆怔着，一道洪钟般的声音从观内传了出来。
“小猢狲，回道观了还不进来，在门口胡咧咧什么？”
沈乔初的眼底盈起亮光，夹起袋子就冲进去了。
“老头，我回来了。”
青玄坐在正堂祖师爷像前面的蒲团上，瞪了她一眼：“还不净手了，先拜祭祖师爷？！”
沈乔初“砰”的一声把大袋子放到旁边的桌上。
“老头，全给你和清宁师兄的，吃的喝的用的都有。”
说完就去一旁净手去了，青玄的山羊胡抖了两下，把嘴角的笑意努力压了下去。
沈乔初老老实实地给祖师爷上了香，又在像前跪下磕了三个头。
她双手合十，昂首看着足有两米多高的祖师爷像认真的地问：“祖师爷，半年不见，你想徒孙孙了不？”
青玄一巴掌拍到了她的头上：“对祖师爷恭敬些。”
沈乔初撇了撇嘴，重新正了身体：“祖师爷，等我赚大钱了给你镀金身。”
镀了金身，可不能一听老头告状，就来劈我了哦。
这句话她没说出来，怕被老头揪耳朵。
拜完祖师爷，沈乔初把青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给他把了脉才放下心来。
老头这脉搏跳得比她还有力呢。
青玄一本正经地品着茶，听沈乔初吧啦吧啦和他说着新城的事。
他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捋着山羊胡，眉眼柔了下来，玄正观有大半年没这么鲜活了。
聊了一会儿，沈乔初说起项奕程的事。
“师父，我能给你收个小徒孙吗？”
青玄的嘴角抽了抽：“给我收的？”
“嗯，挺好的孩子，懂事听话还勤奋，我让他好好孝敬你。”
青玄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
透过她的脸，他仿佛看到了十二年前，那个被他从崖底捡回来的小娃娃。
那时的她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仍努力睁着一双澄澈得令人心惊的眼睛看向他。
好像是转瞬的时间，小娃娃就长大到可以收徒的年纪了。
他的心底蓦的翻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有些酸，但更多的是欣慰。
“师父？”
沈乔初在青玄的眼前挥了挥，青玄回过神，拍开了她的手。
“你自己问祖师爷去。”
沈乔初又燃了三支香，把收徒的事情说了一遍。
香燃了一寸，香灰未断，祖师爷同意了。
沈乔初在香炉里插好香，躬身比了个道礼。
吃完饭后，青玄带沈乔初去了后院的藏室。
他指着最后一排积了灰的七八个大箱子：“祖师爷的书籍纸本都在那里了，你找吧。”
“老头，我这饭都还没到肚子呢，就想着让我干活了？”
青玄没好气道：“你不得早点回去？找回家人的第一个新年总要和他们一起过吧？”
沈乔初噎了下，不说话了。
她把箱子打开，坐在地上一本一本地翻那些泛黄的竹简和纸本。
青玄帮她开了窗，也坐下陪着她翻书。
一老一少席地而坐，从天亮一直找到了夜幕低垂，中间清宁过来给他们开了灯。
沈乔初从第三个箱底翻出了一个羊皮卷，上面用炭笔写着一些象形的文字，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画风略显抽象的图案。
沈乔初把羊皮纸凑到眼前，蹙眉盯着那个图案。
慢慢的，图案和之前在虚妄之地的影壁墙上看到的邪神的样子重叠在了一起。
八只手臂，口有獠牙……
沈乔初的唇角一弯，好像找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