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见她面色有些不虞，忙解释：“正常的情况，人死之后到了地府，是要按生死簿上记载的清算在世时候的罪业和功德。但他变成厉鬼，还造了杀业吗嘛。”
    沈乔初笑了：“阳间的法律还是‘法外有情’的说法，你们地府就直接搞一刀切了？”
    她虽是笑着，但声音明显沉了下来。
    黑无常生怕这小祖宗生气翻脸不认人了，嘴巴又咧大了些，露出一排锃白的牙齿。
    “小大人，这是上面定的规矩，咱也是奉命行事。”
    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我刚才也看过他的生平了，确实生前做了很多好事，救了好些人，变成厉鬼也是无奈之下走错了路。功过相抵，又有小大人愿意帮他洗去戾气，我的想法是……”
    他偷瞄了她一眼，谄笑道，“让他先跟着我干一段时间，要是绩效好，我再给他打报告申请转正，你看……”
    沈乔初撇了下嘴：“说半天，临时工呗，专门扛包背锅的那种。”
    黑无常噎了下。
    “别人不敢说，在我手下就不可能有这种事。”
    沈乔初想着这也不是不行，总比让孙海斌灰飞烟灭来的强。
    结果她刚想答应，就听黑无常又补了一句：“不过，这事之前没有过先例，按规矩，我还是要先和阎王汇报了。”
    沈乔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说老黑这人心眼多，好话先让他说了，说的是给她面子，他愿意让孙海斌先当临时工，结果转头又说还得汇报了。
    这不就把难题转给阎王了吗？他同意了，阎王不同意，可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老黑你……”
    你可是老奸巨猾，第一甩锅小能手啊。
    沈乔初也没戳穿他，想了想说：“那行，我和你一起去找阎王说。”
    黑无常的黑瞳仁闪过一道光：“那敢情好啊，阎王好久没见你了，估计也想见你了。”
    阎王三连否认：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胡说。
    说好了，沈乔初就让黑无常先给孙海斌安置了，跟着他进了阎王殿。
    阎王殿二十多米高的门后，白眉长须的判官坐在一张长桌后，正抓耳挠腮地改着生死簿。
    乱，太乱了，乱得跟一锅浆糊似的。
    他“啪”的一下，把判笔拍到了桌上，仰天长啸：“沈乔初！”
    这一声“沈乔初”喊得咬牙切齿、痛心疾首的。
    沈乔初的唇角一勾，一下坐到了长桌上。
    “你叫我？”
    判官的身子一抖，梗着的脖子差点闪了。
    他僵硬地低下头，直接对上了沈乔初满是兴味的眼睛。
    他就是发泄一下，怎么还把本人召唤来了？
    “小小……小大人怎么有空过来了？”
    黑无常一脸幸灾乐祸地睨着他，看吧看吧？就知道冲他们这些一线的大呼小叫，现在本人来了，你倒是找她算账啊？
    沈乔初拿起判笔，又抓过摊着的生死簿，翻到最近事件的那一页，唰唰几笔就给改好了。
    她把生死簿塞回给判官：“抱歉了，判官大人，今天时间紧，先给你改一页，等有空了我帮你把剩下的改了。”
    判官看着改好的那页，眼睛亮了亮，寿数全对上，别的不说，这新脑子就是好用，就这一页够省出来给他喝一壶酒了。
    判官凑过去，笑得一脸谄媚：“小大人这是找阎王？”
    “对。”
    他朝后面扬了下脑袋：“在呢。”
    “小大人办完事有空的话再帮我改两页。”
    “好说。”
    应了判官，沈乔初和黑无常一起进了内堂。
    阎王正斜靠在三丈高的阎王椅上打盹，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看到是沈乔初，他立马正了正身子，脸上天生威严的神色缓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距离上次沈乔初抓了一个百年修罗将来地府，好像有两三年了。
    阎王的手指一点，从半空落下一把交椅，刚好摆在沈乔初的身后。
    沈乔初不客气地坐下，斜靠在椅背上笑道：“来看看你啊。”
    阎王才不信他说的，来看他，这是什么好地方吗？
    他开门见山地问她：“有事找我？”
    “嗯，小事，想从你这讨个阴差的职位。”
    这点小事？阎王刚想挥手应了，黑无常忙提醒他。
    “阎王，小大人说的是个厉鬼。”
    阎王的手顿住了：“厉鬼？”
    “对，变成厉鬼后杀了两个人，还有一个跟死也差不多了。”
    阎王嘴唇上的两撇胡子不经意地抖了下抖。
    沈乔初没说话，从后腰拿出一个卷轴，甩了出去，足有两米多长的纸摊到了阎王面前。
    “这是什么？”
    “那个厉鬼生前救的人的名单。”
    阎王的眉头一抬：“这么多？”
    “除了单独救的几个人，有次在公交车上，司机心梗病发，是他把住方向盘，把车停好了。不然这辆公交车会和对面的另一辆公交车撞上，两辆车上共有79个人。”
    沈乔初说着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她向来喜欢摆事实讲道理。
    阎王轻咳了声：“他生前救过这么多人，功德加身，我们可以给他安排个投个富贵无忧的好胎，但他竟然成了厉鬼，还害了这么多人命。”
    “你也知道的，规矩定了就是要遵守的，不然我下面这么多人没办法管了。”
    沈乔初弯了下脑袋：“这是给不了咯？”
    “行，我知道了。”
    她拍了下扶手，站起身来就要走。
    阎王的心头一跳，也跟着起身。
    “真是，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吗？我也没说不给啊。”
    沈乔初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和这些爱说官话的打交道太难了，一句话要憋几截说完。
    阎王笑了笑：“规矩在那，我没办法直接给他聘书文牒，就说作为惩罚让他跟在黑无常身边收够一千个阴魂，再找个理由给他转正了。”
    沈乔初伸出一只手：“五百个。”
    一千个！真够能使唤人的。
    阎王的长眉挂了下来，真行，直接给他打五折了。
    “一千个看着多，其实遇到了时机，收得快的。”
    沈乔初合了大拇指：“四百个。”
    嘿，不增反减。
    阎王一咬牙：“七百个，不能再少了，不然我和那些考试上来的阴差没办法交代。”
    “行。”
    事情谈妥了，沈乔初和他挥挥手转身往外走。
    阎王送她到门口，边走边聊：“来都来了，你不带个十个八个的鬼卒、鬼士来？”
    沈乔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阎王大人，外面要真一下跑出来这么多鬼修，你不怕上面来查你的问题？”
    阎王的脚步一顿。
    这一顿就看她往右边去了，他忙喊：“门在左边呢。”
    沈乔初头也没回，摆了下手：“我去找酆都大帝查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