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斯·迪戈里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让福吉红了脸。他显然不适应下属如此强硬的态度。
迪戈里先生发完火,哀嚎一声,重新坐回塞德里克的床边,背对着众人抹起眼泪。迪戈里先生一定是在抹眼泪,毕竟艾莉西娅没在他的手边看见冷霜之类的东西,他不可能是在护肤。
她悲伤地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哈利乱糟糟的头发上。艾莉西娅考虑过,自己是不是应该跳出来反驳福吉的话。
艾莉西娅要说她当然爱哈利,要说像福吉这样虚伪狭隘的小人、胆小鬼当然没办法理解她们之间的感情,她一定要大吼着让福吉闭嘴。
但这样的场景只存在于艾莉西娅的想象中,大人们的对话在片刻的安静后,被推向更为严肃的话题。此时的情况已经不容许一个幼稚的学生发泄情绪了。所以,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康奈利。”邓布利多平静地提高音量,眼睛灼灼发光。
他建议福吉撤销摄魂怪对阿兹卡班的控制、给巨人去信争取他们的友谊,伏地魔能给这些群体提供超出想象的权力和自由,魔法部应该掌握时机,以免陷入被动。
福吉执迷不悟,摇晃着身体后退几步,“邓布利多,我总是给你充分的自由和尊重,任由你雇用狼人、留用海格、不经请示决定授课内容!但你,你却一定要和我对着干!要破坏这十三年来我们苦心营造的和平与幸福!”
“你为什么一定要挑起恐慌,你想从中得到什么!”
最后,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犹如梦呓,“他不可能回来的,邓布利多……”
一道深黑色的风刮过,斯内普教授越过邓布利多,撩起袖子,朝福吉伸出胳膊,“看看吧。”他的声音嘶哑。
斯内普胳膊上的图案赫然是黑魔标记。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睛,诡异地注视着医疗翼中的每一个人。
福吉被吓得又退了一步,大吼,“我不想再配合你们玩这样恶趣味的把戏了!我现在必须回魔法部去!”
福吉彻底受不了了,将一大袋金加隆丢在哈利和塞德里克间的床头柜上,戴上圆顶高帽,快步离开。他关门时,多比正和克利切扭打着进医疗翼,赫敏追在两个家养小精灵身后,担忧地喊着“别打了!”
“还有一群怪胎小精灵!”福吉怨恨的眼神扫过多比,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小偷!”多比扯住克利切的耳朵,朝他长满白毛的耳朵里大吼,“小偷!”
“冷静!秋秋!”艾莉西娅反应极快地抱住秋秋,后者摩擦着拳头打算扑上去帮多比的忙。
秋秋蹬着腿尖叫:“艾莉西娅!放开秋秋!秋秋要打小偷!”
“克利切不是小偷!”克利切捶打着多比,大声反驳。“多比是个背叛主人、索要工钱、不知廉耻的坏精灵!大人们应该把多比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墙壁上!”
艾莉西娅绝望地听着克利切的话,感受着怀里秋秋愈发强烈的反抗。她咬着牙说:“你打到我的肚子了,秋秋——”
韦斯莱夫人压住坐起来的哈利,“你好好休息,哈利!比尔,罗恩!你们去拦住这两只小精灵!”
“我们也想,妈妈!”罗恩气红了脸,盯着扭打在一起的小精灵。他和大哥比尔围过去,无从下手,混乱中挨了两拳。
比尔捏着眉心,拉长语调——艾莉西娅似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的兴奋,“妈妈——这真是比解咒员还危险的工作!”
“天呐!”庞弗雷夫人从得知伏地魔复活的震惊情绪中跳出来,注意到索尔斯蒂斯拽着的那条大白狗,崩溃地说,“这里是医疗翼!”
医疗翼中一片混乱。邓布利多盯着那扇早已合上的大门,神情凝重,仿佛那里还站着他已经决裂的老朋友福吉一样。
在哈利乞求的眼神中,小天狼星不得不快步走过去,拉开两个奋力互捶的小精灵,结束这场精彩的表演(他刚才看得挺起劲的)。“行了,克利切!我命令你不准再动!”
啪嗒一声,一个鸡蛋大小的挂坠盒掉在地上。
赫敏眼疾手快地捡起挂坠盒。多比指着挂坠盒上由许多小绿宝石构成的字母s说:“克利切才是不知廉耻的坏精灵!克利切想不顾赫敏小姐的阻拦,带着偷来的宝物逃出霍格沃茨!”
这样说着,多比骄傲地挺起胸膛,从脖子延伸至胸口的抓伤分外扎眼,“多比抓住了克利切!”
赫敏焦急地说:“别这样轻易地判定克利切是小偷,多比!”
“克利切不是小偷!”
克利切凹陷眼窝里涌出的眼泪,与他脸上未干的血迹混在一起。浑浊的浅粉色液体淌过他的脸颊,流进嘴里,狼狈极了。断断续续的辩解声跳出一口灰牙,克利切抽泣着说,“那是主人的东西……”
小天狼星给他下了不能动的命令,克利切只能躺在地上悲切地哭嚎。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这种东西。”小天狼星说。
赫敏握住挂坠盒,感觉有什么跳动的东西正贴着自己的手掌,像一颗心脏。她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脉搏,还是挂坠盒里的东西。
小天狼星接过挂坠盒,试着打开它,然而,无论是用手扣,还是用咒语打,挂坠盒都毫无变化。他把挂坠盒交给了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举着挂坠盒,浅蓝色的眼睛从半月形镜片上方看去。他的神情愈发凝重,眉心蹙起深深的褶皱。
“我来吧。”索尔斯蒂斯将奇奎塔交给平静下来的秋秋,从包里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迎上艾莉西娅担忧又讶异的眼神,他故作轻松道,“我说我用刀来切水果,你不会相信是不是?”
“那我以后不会吃你递来的水果了。”艾莉西娅勉强笑了笑,别开头去。
索尔斯蒂斯取下刀鞘,利落地用匕首划过手掌。他平静地取走挂坠盒,在韦斯莱夫人和庞弗雷夫人的双重惊呼中,将鲜血淋漓的手紧握成拳。
片刻后,索尔斯蒂斯的手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挂坠盒里有什么东西开始了挣扎。
“邓布利多!”索尔斯蒂斯喘息着大吼。几乎是在他皱眉的一瞬间,一道白光便从邓布利多的魔杖中迸出,将挂坠盒打落在地。
白光照得邓布利多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捡起挂坠盒,蹲到克利切身边。
“你!跟我来!”庞弗雷夫人不由分说地将索尔斯蒂斯按到病床上。
艾莉西娅忧心地跟过去,路过小天狼星时,听他含糊地骂了一句,“又一个。”
“什么?”艾莉西娅问。
小天狼星咧嘴笑笑,眼角的疤痕随笑容向上扬起,“没什么。”
艾莉西娅不满地皱了皱鼻子,不再搭理他。
当艾莉西娅加入庞弗雷夫人的“索尔斯蒂斯有必要卧床休息”阵营,与“自己只是伤了手不至于躺在床上”阵营的索尔斯蒂斯,展开辩论时,邓布利多则问起了克利切挂坠盒的来源。
“克利切不能告诉您,先生……”克利切哭着说。
“克利切,我命令——”小天狼星刚开口,邓布利多就抬手制止了他的话。
他温和地盯着克利切,轻声说,“很抱歉,克利切,无论你说与不说,我们都有必要毁掉这个挂坠盒。但我们需要你,需要你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那对所有人来说都意义非凡,克利切。”
“毁掉?”克利切停止了哭泣,傻乎乎地瞪大眼,重复着这个词语,“毁掉?您能毁掉它吗,先生?”
邓布利多坚定地点头:“那正是我一直以来的追求。”
克利切红肿充血的眼睛转了转,视线最终落在一旁担忧的赫敏身上。他不安地咬着嘴唇,神情犹豫。
“这里都是值得信任之人,克利切。”邓布利多说。
克利切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起话来。他曾经跟随黑魔王进入海边的一个大岩洞……受黑魔王的命令喝干一个石盆中的魔药……黑魔王将挂坠盒藏在石盆中,便抛下满地打滚的痛苦小精灵,独自离开……
克利切牢记着雷古勒斯让他回家的叮嘱,幻影显形回到家中。雷古勒斯将他藏了起来,过了一阵子,雷古勒斯让小精灵带他去那个岩洞……
“少爷不让克利切喝那些魔药!”克利切再度痛哭起来。
赫敏捂住嘴,瞪圆了水汪汪的眼睛。
小天狼星站在靠近窗户的那一边,破窗而入的晨光勾勒出他僵直的身形。
小天狼星像被冰冻住了一样,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听克利切将故事讲完。
雷古勒斯·布莱克将仿制的挂坠盒递给克利切,叮嘱克利切在自己喝下魔药后把挂坠盒换走,然后回家,不要管他。克利切需要在保守秘密的同时,想办法毁掉挂坠盒。显然,小精灵没能完成主人最后的任务。
“谢谢你,克利切。”邓布利多这样说着。
他让哭个不停的多比和秋秋带着同样哭个不停的克利切去休息,顺便照顾一下在穆迪教授办公室里伤心欲绝的闪闪。
尽管这个每走一步便留下一滩水的队伍令人担忧,但小精灵们还是彼此搀扶着、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医疗翼。也好,费尔奇今天不用再拖地了。
小天狼星不敢相信,惊心动魄故事中的主人公是他素来软弱的弟弟。他一直没能从那种如坠梦中的恍惚状态里脱离。
邓布利多让小天狼星和斯内普握握手表示团结一致时,小天狼星沉默着按邓布利多的要求做了。
斯内普和小天狼星互相瞪视、手上青筋暴起的模样,像极了弗林特和伍德。不过,他们结束握手后,没有霍琦女士吹响代表魁地奇比赛开始的银哨。
小天狼星和斯内普一前一后地带着任务离开了。邓布利多收回担忧的视线,看向索尔斯蒂斯,“我想,你需要在霍格沃茨暂时住上几天了,索尔斯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