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三皇子府。
天空乌云密布,天色阴沉,书房内,昏暗如夜。
桌案前,有一沉沉不动的身影,仔细看去,却是这座府邸的主人高煜。
他此时靠在椅子上,仰面闭目,除了微微一点从窗外透进来的光亮照在他一半侧脸,整个人都密切地与暗影融在一起。
就在这时,房外忽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此处寂静被打破。
紧接着敲门声,继而随从急切的声音都一并响起,就像杂物一齐下了油锅,噼里啪啦全炸了起来。
“殿下,边疆有急报!”
高煜陡然睁开眼,眼眸似两汪凝结的深潭。
他沉沉道了声“进来”,随后便见他信任的随从迅速走了进来。
随从单膝跪地,颤颤将手上的信件递到高煜跟前。
见他如此,高煜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看了信后,他怒不可遏,一下将手中信奋而摔在了地上。
纸页翻飞,如无所依仗的枝叶飘然而落。
高煜急促喘息着,眼眸大睁似有崩裂之势。
“范意沉这个废物!连这样的事都办不好!”
随从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一声。
室内一下恢复寂静无声,但其气氛却凝重滞闷,如一座大山压其之上。
许久过后,高煜心境渐渐恢复平静,但他眼眸幽沉,似有滔天巨浪在里面翻滚。
他从高处俯视着随从,忽道。
“去,让黎清源去暗杀一个人。”
“告诉他,一定要杀了他,要不然,他们黎家就会有大难。”
随从心神一紧,忙应了声是。
......
半个月后,京城举城欢腾,老百姓纷纷跑到大街上迎接破敌之师凯旋。
而圣上更是直接带着百官驾临承天门亲迎。
有圣上接迎,众人更是兴奋异常。
于是在凯旋之师从京城城门而过时,迎接他们的便是满城的欢呼。
北胡人是大梁朝的老对手了,双方自开国时便交战不断。
每次交战都会死不少人,因此大部分梁人对北胡人都怀着深刻的恨意。
此次见北胡人再次被赶到天城山之外,且被攻陷的凉州之地也被收回,大家自然又兴奋又解气。
总之,那天很热闹很热闹,直到所有将士的身影消失在大街上,两旁的老百姓仍回味无穷。
而朝廷之上,圣上也在为众位将领封官进爵。
其中薛淮云此人最引人注目。
此次战役中,他虽不是功劳最大的,但他的作用却最关键。
每到战局困难之时,都是薛淮云在关键时刻成功破局,进而逆转局势,因此圣上单独叫他出列,对他大肆褒奖。
众人可看出,圣人对他尤为喜爱,似乎还有意下嫁一位公主给他。
不过被薛淮云委婉拒绝了。
他说自己已有心上人,不久便会去提亲,所以只能辜负圣上美意。
虽被拒绝了,但圣上也不生气,只是遗憾无法有这样一位驸马。
但就在封赏即将结束之时,周元帅却毅然出列,说有要事禀报。
见此,圣上很惊讶,百官也很惊讶,看着他沉毅的侧脸,一时不知他要禀报什么。
但高台之上的高煜却悄悄握紧了拳,眼眸暗沉了一瞬。
“周爱卿,你有什么要禀报?”
殿堂之上,正熙帝和煦问道,他灰白的面容上满面春风,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周元拱手,语调沉沉道,“陛下,臣要状告沙城蔡县令有通敌卖国之举。”
此话一落,顿时惊起轩然大波。
通敌卖国,那可是不小的罪!
而听此,正熙帝脸上的笑容顿时龟裂,他瞬间收了笑,目光沉沉盯着周元。
“周爱卿,此话怎讲?”
周元道,“陛下,半个多月前,北胡人忽然率大军重新攻过来,将府城围得密不透风,此举虽出人意料,但还在臣的掌控之内,但谁知粮草一日日变少,臣派去沙城求粮的人也一去不回,后来臣再派薛淮云去求粮,却得知蔡县令已被北胡人买通,他杀掉了前去求粮的士兵,意在延误战机,置我们梁军于死地。”
随着周元一一将此事道来,殿中百官的脸色愈来愈沉,而正熙帝的脸色同样阴沉得可怕。
“为何此事无奏呈上?”
正熙帝忽而沉声道。
周元垂首解释道,“陛下,战役结束之时,臣便写了奏折送到京城,臣也不知为何陛下还没看到奏折。”
闻言,正熙帝顿时看向站在百官之首的中书令,目光阴沉莫测。
迎着正熙帝的目光,中书令额上不免沁出冷汗,他忙出列,为自己解释道。
“陛下,臣也未看到周将军送过来的奏折,可能是下面的人一时疏忽,未及时呈上来......”
正熙帝静静看了中书令许久,忽然下令道。
“李司尉,你带人去查这件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见正熙帝将李司尉都派了出来,一时噤若寒蝉,紧紧闭着嘴,唯恐涉及到自己。
见李司尉的身影已消失在殿内,周元继续道。
“陛下,除此之外臣还有一件事要禀报。”
“继续说。”
正熙帝脸色已然很难看,但声音听起来倒还平静。
周元道,“陛下,此事跟常平仓有关,还请陛下容许薛校尉替臣回答,他之前查过此事,对此事最为清楚。”
正熙帝闻言看向站在队伍中列的薛淮云。
薛淮云沉稳站了出来,脸色从容,无半点众目睽睽之下的惊慌。
他躬身行礼道,“陛下,臣要报常平仓的粮食已亏空之事。”
听此,众人也惊讶万分,比方才听闻蔡县令通敌卖国不遑多让。
常平仓是国之粮仓,在大梁起的作用不亚于国库,常平仓亏空,那可是不小的事啊。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听薛淮云道。
“常平仓内如今已无多少粮食,而之所以常平仓内的粮食亏空,皆因蔡县令胆大妄为将仓内的粮食倒卖牟利,因此我们派人求粮时,那蔡县令才一横心杀了求粮的人。”
“他怕自己所做之事败露,且因与北胡人早暗中勾结,因此臣再带着人去时,他欲拖延我们,令北胡人一举将我们军队围灭。”
“事后,他还欲掩盖事实,但却及时被我们察觉。”
大殿之中,薛淮云的声音异常清晰,而正熙帝的脸色阴沉得不能再阴沉。
“那蔡县令何在?”
正熙帝怒火中烧,但声音仍稳着,可余人还是从他上扬的尾音听出他心底的愤怒。
薛淮云道,“还在沙城之中,我们已派人严加看管,等陛下下令便可直接将此人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