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洲一身恶臭回到礼堂，差点被孙小晚当作丧尸爆头，他们对他平安取得抗生素十分好奇，陈牧洲却什么也不想说，放下药便离开休息室。
    周舒跟出去，满脸担心。
    问他是不是受伤了。
    她不害怕，也不会告诉别人。
    陈牧洲摇头，目光有种难言的凄楚，“受伤的不是我。”
    外面狂风大作，没一会儿漆黑的乌云罩过来，四周暗得像夜晚。
    树影摇晃颠倒，悉悉索索的丧尸脚步声都被剧烈的风声淹没，雷鸣轰隆，闪电一道接着一道，空气充满土腥味。
    周舒赶紧招呼其他人关紧门窗，“要下雨了！暴风雨！”
    透过周舒忙碌的背影，陈牧洲仿佛看到曾经的夏颜。
    这一刻，狂乱的风吹在脸颊。
    男人突然意识到，无论如何忏悔，前世惨死尸口的夏颜也听不到了，无论如何弥补，弥补的也是这一世没有被他害过的夏颜，而不是那个惨死的夏颜。
    他所做的种种，不过是自我安慰。
    就像面对山谷喊话——
    他说对不起，得到的不过是另一句对不起。
    今生的夏颜不是前世的夏颜。
    前世的夏颜没法原谅他了。
    他所爱的，所害的，深感抱歉的，那个漂亮坚韧的女孩，永永远远，消失了。
    ……
    服下抗生素，李超强和老张恢复得很快。
    暴雨侵袭的第二天，两人已经能正常行动了，但是其他人的状况就参差不齐，有的在好转，有的还恶化了。
    不能再拖了。
    老张站在椅子朝外看，沉重道：“照这个雨势再下两天，河水就要漫过堤岸，到时候道路都会淹没，车子遇到深水一熄火，我们就彻底完蛋了。”
    这是老江湖。
    乔诗棋惊讶道：“我在学校四年，从来没见过学校被淹。”
    周舒也点头。
    诺丁大学是国际合办的私立学校，校内设施花大价钱修建，其他学校随便下点雨，校内就坑坑洼洼全是水，他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老张直摇头。
    说他们年纪小没见过。
    几十年前池城百年不遇的洪水，道路漫灌，轻一点的轿车直接冲走，就连树都能连根拔起。水火无情，千万不能小看。
    陈牧洲表示赞同。
    前世病毒爆发后，紧接着就是特大降雨，当时他主持完学术论坛，在机场候机，丧尸都没能要他命，汹涌的雨水却差点好几次把他卷走。
    李超强问道：“剩下的人怎么办？”
    这么大的雨，他们还在生病，明显没有穿过学校去到停车场的可能。
    那些人似乎也知道自己即将被抛弃。
    本来全都病恹恹躺着，这会儿强打精神站起来，急切说自己好多了，能走了，不会拖累大家。
    孙小晚嚼着口香糖，在后面扯李超强衣服，本来要站出来说话的李超强犹豫片刻，止住了脚步。
    孙小晚鬼鬼祟祟道：“你才刚好点儿，别逞强，喏，让他去。”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陈牧洲。
    乔诗棋也看着李超强，微微摇头。
    李超强心情复杂，一方面感激陈牧洲舍身取药救了自己，另一方面也确实不想再为陌生人冲锋陷阵，现在，他不仅要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乔诗棋和孙小晚考虑，他要是再倒下，两个女孩的担子太重了。
    周舒也默默拉住陈牧洲的袖口。
    她的私心，也不想他出头。
    陈牧洲迟疑片刻，还是决定站出来，“如果你们信得过，可以把车钥匙交给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鸦雀无声。
    本来这个办法是最简单，也最快。
    可是谁也不敢提。
    拿到钥匙的人要是过去开车自己走了，不来接他们怎么办？在座的，都没有太深的关系，生命攸关，谁也不会完全相信谁。
    事情陷入僵局。
    老张喃喃道：“要是有人会开锁就好了，那么多弃车……”
    国外的丧尸电影常有这种扯出电线打火，偷车逃跑的情节，但这是个犯罪率极低的国家，别说偷车这种高端技术，小偷本身都很少见。
    一堆车在人行道，砸开也没法开。
    陈牧洲苦笑一声，“老徐在就好了，他会弄车。”
    徐泽林本科法学，研究生和博士都是汽车工程，他确实能偷，而且还能挑着好的偷。
    ……
    另一边。
    徐泽林带着八岁的王天昊正在吃麻辣香锅，突然打喷嚏，男人不过几天没刮胡子就成了络腮胡大汉，抽来纸张一捋鼻子，没好气道：“册那，谁在骂我？”
    他们在一家餐厅后厨。
    老板变成丧尸，徐泽林出手砍死。
    幸存的厨师为感谢两人，特意做出一大锅美食，徐泽林边吃边流泪，说自己在池城这么些年还是没学会吃辣。
    王天昊懂事地给他递汽水。
    徐泽林捏他小脸。
    旁边的厨子不住点头，“父子俩感情真好啊。”
    “我是他哥！我还没三十，哪来这么大的孩子，哥哥哥！是哥！”
    王天昊指指他的脸，意思是胡子太多了，显老。
    徐泽林摸摸下巴，咂嘴，“……反正刮掉也没人会夸我帅，就这样吧，老点就老点，但我是你哥，你可别在心里偷偷管我叫叔叔，乱了辈分，知道么？”
    王天昊点头。
    ……
    陈牧洲的提议只有两个人赞同。
    两人站起来都做不到，也不怕他开车自己走，结果当然是不通过。
    老张拍了板。
    礼堂外面有三辆自行车，他去把锁撬了，病号骑车走，其他人步行，要是骑车的力气都没有，他们会把食物和水留下来，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众人同意了。
    不同意也没更好的办法。
    随着暴雨到来，礼堂的电源和水源双双切断，就算没有洪水他们也无法坚持了。
    还好之前李超强带人在一间角落的房子里找到了一些食物，否则都不知道怎么挨。
    这些米面，应该是学校预备发给清洁工的奖励，否则不会堆在办公楼。
    老张从工具箱拿出大扳手撬车。
    陈牧洲紧跟其后，突然，连日来没有动静的手机收到消息，不是别人，正是夏颜同父异母的妹妹夏柔。
    她自称困在食堂，即将饿死。
    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联络到自己的，但陈牧洲不打算坐视不管。
    或者应该说。
    他一直在等表现的机会，现在机会送上门，可以说是瞌睡遇到枕头，一拍即合。
    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吧。
    陈牧洲心想。
    前世夏颜和夏柔有矛盾，但毕竟是亲姐妹，血浓于水，最后在他的帮助下和解。
    这一世，陈牧洲自问没有太多能补偿夏颜，尽管危险重重，还是决定一试，带夏柔去和夏颜姐妹重聚。
    他不奢望她感激自己。
    只想她多看他两眼，不要再用冰冷的目光随随便便打发他，那双热烈又明媚的眼睛明明不是空洞无情的。
    陈牧洲知道。
    女孩身边现在有另一个男人。
    不需要他。
    可是真的不能再看他一眼么？
    就一眼。